岳如山闻言忙道:“贤弟有何事但讲无妨,只要有用得着岳某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九王爷爽朗的一笑,道:“知我者岳兄也。小弟的确有一事相求!”
岳如山道:“贤弟万不可如此说,有事但请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无有不遵。”
九王爷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小弟可就说了。小弟虽然瓦解了霹雳堂,但传闻霹雳堂新近研制出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岳兄是知道的,火器这种东西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巨大。而霹雳堂少主神龙与护法莫传南等余孽还在逃匿当中,若是等他们连成一气,利用这火器兴风作浪,受苦的只有黎民百姓啊!”
他叹了口气,又道:“朝廷虽然天威浩荡,都说是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天威也有不及的地方。尤其是像霹雳堂这种势力非比寻常的门派组织,他们都是草莽中人,来无影去无踪,官家有时也是力有不逮啊!”
岳如山点点头,道:“我明白王爷的意思。”
九王爷眉头微蹙,道:“岳兄真的明白?”
岳如山道:“我身在草莽,接触的江湖人物众多,总会得到霹雳堂一众余孽的下落,到时我会见机行事,若是我一人之力便可为,我定会将神龙等人绳之以法,也算是免去了一场祸事,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
九王爷拍案而起,击节道:“这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当之无愧的岳大侠!”
岳如山摆摆手,笑道:“大侠二字莫要再提,岳某愧不能当,甚是惶恐!”
九王爷肃然道:“岳兄太过自谦了,自古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岳兄这番慷慨大义,忧国忧民的侠义胸怀,若还不能当称大侠,放眼天下又有何人敢当此称号?”
岳如山道:“岳某武功还算过得去,只是这大侠——岳某只是尽力而为。”
九王爷赞道:“好一个尽力而为,如今天下奢侈之风甚行,大多是敷衍了事,有几人能做到尽力而为,岳兄行事当真无愧于大丈夫行径,义薄云天!时候已然不早,若非如此,必定与岳兄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岳如山微笑道:“王爷虽是皇族中人,但行事光明磊落,甚得我心,更有一股难掩的英雄气概,是以岳某才能跟王爷结为兄弟挚友,人生能有几个真心的朋友,得一挚友足矣。”
九王爷禁不住起身与岳如山击了一掌,心下甚是舒畅,说道:“小弟亦有同感,能结识岳兄,实是小弟的福分。”
岳如山微一沉吟,道:“岳某也有一事相告。”
“哦?”九王爷似是来了兴趣,道,“岳兄请讲!”
岳如山背负起双手,踱了几步,道:“贤弟可知岳某这次是为何人保的镖吗?”
九王爷摇摇头,但同时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听岳如山道:“就是浙江道台王大有。”
九王爷“哦”了一声,沉吟道:“不知这王大有能有什么物什值得大哥为其保镖呢?”
岳如山吁了口气,道:“八万两黄金。”
九王爷双目一紧,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道:“他区区一个道台,怎会有如许——他要将这么多黄金送与何人?”
岳如山仍是淡然道:“太师蔡京。”
九王爷陷入了沉思,来回踱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道:“莫非这王大有也料到了今日之事,是以提前行贿朝中大员,以期他日能够保住身家性命?”
岳如山道:“想来便是如此。”
九王爷哼了一声,道:“他打的好算盘,既不愿得罪霹雳堂,也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想他堂堂的正二品大员,竟然不惜屈身江湖组织,由此可见霹雳堂的实力之雄厚啦!”
岳如山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道:“霹雳堂不单有威震江湖的火器,更是高手如云,王大有虽是封疆大吏,但却身无半点武功,他的衙差守卫根本挡不住轻来轻去的武林好手,他惧怕霹雳堂也不是不无道理。”
九王爷眼睛望向窗外的无边夜色,喟然一声长叹,道:“世人都知这太师蔡京是大大的奸臣,朝廷也不是不知。只是,这蔡京极会笼络人心,更甚得皇兄欢喜,小弟虽是皇亲国戚,但苦于手中并无实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岳如山道:“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举头三尺有神明,王爷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只是,王大有已然锒铛入狱,那这八万两黄金该作何处理,还请贤弟示下!”
九王爷想都没想,便道:“便送与岳兄了。”
岳如山不禁一怔,机械地道:“送我?可这……这都是王大有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啊!”
九王爷微微苦笑,道:“小弟知道。只是,这些黄金纵然上缴朝廷,也未必会进入国库,可能便会落入奸臣之手。若是如此,还不如留给岳兄。再说,这批黄金本就在岳兄手上呀。”
岳如山还想说些什么,九王爷又道:“就请岳兄收下吧,他日替天行道之际或许会用得着,就不要再推辞了。”
岳如山看着九王爷,只见他的眼神中一片真诚,便没再坚持什么。他略一沉思,便提声叫道:“如川!”
须臾,岳如川推门而入,冲九王爷施了一礼,又转向胞兄道:“大哥叫小弟前来有何吩咐?”
岳如山还未及答话,便听九王爷道:“这位便是江湖上赫赫威名的火豹子吗?”
岳如川忙又施了一礼,道:“江湖上送的诨号,算不得准的,让王爷千岁见笑了。”
九王爷起身道:“小王久闻阁下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这火豹子倒是儒雅得很,似乎跟那诨号并不太相符啊。”说着,便呵呵笑了起来。
岳如川也只得陪着笑,却没再说什么。这并非他对这九王爷有何偏见,只是初次会面,兼之对方又是王爷,的确有几分拘谨和不自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岳如山道:“取出红货来!”
岳如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九王爷,似乎心里明白了什么,当下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黄缎包裹,只有巴掌般大小。
岳如山接过来,递给九王爷,说道:“一点心意,还望贤弟笑纳。”
九王爷狐疑着接过,打开一看,顿觉眼前一亮。好一尊腾云驾雾的金色麒麟,妙手雕成,栩栩如生。九王爷端详了好一番,口中啧啧有声,赞叹不已,道:“这金麒麟正如同岳兄的诨号,见到这金麒麟便像是见到了大哥一般。只是,这件玉器可是价值不菲呀,说不得还远远超过那八万两黄金哩。”
岳如山微笑道:“贤弟取笑了,贤弟贵为王爷,什么珍宝没有见识过,这件玉器在贤弟眼里实是不值一哂,也就当作一件玩意儿吧。再者,这玉器也并非岳某所有,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贤弟就收下吧。”
九王爷“哦”了一声,抱拳道:“如此小弟就却之不恭了。”言下对这金麒麟极是看重,也看得出这件红货的确价值连城。
不多时,九王爷便告辞出来。岳如山等人目送着九王爷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至在远处消失在这无边的夜色里,才转身回了那家阿福客栈。谈起那九王爷来,岳如山心下感慨良多。
几年前偶然遇到这九王爷,两人便一见如故,甚是投缘。相识没多久,两人还撮土为香,磕头拜了把兄弟。九王爷知道岳如山武功了得,实是当今江湖上凤毛麟角的人物,便因此跟他讨教些武艺。那时,岳如山并不知这赵贽便是当今的九王爷。数年的交情,并未因就不见面关系便平淡了,也未因彼此身份地位的悬殊而变得生分拘谨。
这就是朋友,一贫一贱,交情乃见。
此际一别,还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岳如山心底涌起一种深深的惆怅。在这充满凶险诡谲的江湖路上,他虽是武功高强,所向无敌,但太多时候却是孤寂的,找到一个说说贴心话的朋友并不容易。正因为很难,所以他才会铭记。
九王爷的队伍行出里余,前方便出现了一座颓废的道观。在夜色中看去,影影绰绰,宛若一个巨大的怪物,正咧开了血盆大口,等待择人而噬。
一名将军模样的人上前打探了一下,便快马回报:“启禀千岁,天就快亮了,但我们已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将士们都有些乏了。前边有一处七星观,相传是隋唐时的一代天师袁天罡讲道的地方,我们何不进去歇息片刻再行赶路?”听着将军的口气,此人官阶定然不小。
一阵短暂的沉默,便听那豪华马车中传出了九王爷的声音:“黎将军,就依你之言,下榻七星观。”
少顷,这数百人的队伍便全驻进了这七星观中。袁天罡曾在此讲过道,足见其定然曾经甚是鼎盛,规模也甚是宏伟,方圆里余,大小房舍不下数百间。
这一众人安顿下来,那一轮冷月已完全看不清楚了,只余下一抹暗淡的轮廓挂在西方的天幕,夜色黑得吓人,这是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