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华宫出来,慕南辰还没有得到休憩的机会,便被徐老臣官唤去,说是大王召见。
这还是他入宫以来,第一次被褚清风单独召见。虽说他贵为圣灵之尊,可在这凡尘之中一直默默无闻,能够得到一国之君的传召,这在外人看来自是十分荣幸的。
入了昌源宫的内殿,慕南辰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瞧见了褚清风那单薄的身影。一目之下,发现他又苍老了许多。
年近古稀的老人,身在这凡尘中,虽说是修行过不少年,可没有修得仙道,根骨自然是比不了神族中人。
“你来啦?”
“见过大王。”
“礼数就免了吧”,褚清风支走徐老臣官,略显严肃的说道:“神君虽不是这片天地的主人,可身份也算尊贵,孤承了这凡尘至尊,若要论起礼数来也是十分复杂的,倒不如都不必去介意这些繁文缛节。”
“礼数还是要的”,慕南辰有板有眼的答道:“臣虽是来自九天之上,可来到凡间,自该入乡随俗,做了大王的臣子就该尊大王为君。”
褚清风见他如此,也不再勉强,开始直抒胸臆:“练衣仙子可好?”
“公主已回了神女峰。”
“神女峰?”
作为褚清风这样的浅修弟子,在那仙山待了不少年,对于九天之上很多神族地域也只能是耳濡目染,并没有机会目睹。
修行之人,若是不能飞升得到足够的灵力,就连那三重天都是去不了的,更不提只有术法深厚的神灵才能随意游走的九重天。
“这凡间净土虽好,可也比不得那九天神土,孤一直很好奇,神君为何如此眷恋这帝国尘俗”,褚清风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窘态,冲他发问道:“更何况神君有这世间最美的仙子相陪,又不必为生老病死所烦忧,日子该是何等的洒脱不羁,为何甘愿为了一凡间女子费尽心力,受尽冷暖?”
慕南辰心中之事定是不会向他如实说出,只不过褚清风既说到此处,他也不得不为慕媤鸣声不平:“恕臣直言,王后虽只是柔弱凡胎,可要说起她的才貌品行,绝对不下于神族的女子,那安华宫的贵嫔不过是蚩狂的阴谋罢了,就算是长得再像练衣公主,可也不过是空有其表,论起品性还不及练衣公主万一,大王不该如此流连于那副空壳之中,为自己招来祸事。”
“孤何尝不知”,褚清风面如一潭死水,神情变得无比凝重:“王后是国相的女儿,又得神君教诲,才貌品行在这宫中,乃至整个东胜帝国恐怕无人能及,是孤负了她。李妃的死让孤痛定思痛,孤为君几十年自问无愧于天下,可唯独不敢说的是无愧于后宫的每一位妃嫔。”
“李妃当年未入宫时,早已立下婚约,可为了李氏一族的荣耀,这对有情人被族人活生生的给拆散了。这些年她故意卖弄风姿、口无遮拦,想要孤讨厌她。孤妒忌,恼怒,将他那情郎打入打牢一关就是二十年,这是孤一生中做的最离谱的一件事情。”
不知为何,他竟将心里最不愿提起的事情向这位自己反感的神君道了出来,心底的痛一阵一阵的从心头掀起,刺痛着老迈的身骨:“先前,孤以为神君将王后送入宫中是有所图谋,所以刻意远之,后来孤又觉得王后心中装着的不过是神君,孤不愿再辜负这世间女子。”
“大王多虑了,臣与王后承着师徒名分,大王不该怀疑王后。”
这些年,他与慕媤的传闻在这宫中几乎是人尽皆知。别人怎么说,他管不了,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可最是不希望褚清风也这般猜忌她。
“神君不必多想”,褚清风解释道:“孤对你曾经确实有过嫌隙,甚至因练衣仙子一事嫉恨过你多年,可对于你和王后之事,自是不曾有过半分的怀疑。”
说着,他情不自禁的走到一副丹青画像跟前,静静凝望,眼眸之中,尽是绵绵的情意。
慕南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画像上描绘的女子正是步练衣,也不知是哪里请来的画师,绘的竟如此逼真。虽存放多年,可仍旧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无一丝尘土污垢。
一身蓝色靓丽的长衫,恰是练衣随他到渡灵岛时所着的服侍,衬着那玉骨精致的细脸和飘飘长发,就算是置于画中,也是如此的温婉动人。
不知不觉间,竟勾起了他不少的回忆。
“神君不会介意吧?”
褚清风凝神片刻,似乎感到有些不妥,一脸歉意的同慕南辰讲道。
“呵呵”,慕南辰轻笑之间,露出些尴尬的神色:“其实臣与练衣公主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那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褚清风哑然,可再看看自己这一脸的老态,深知为时已晚,悻悻道:“只怕能配得上练衣仙子的人也不过神君了,当初师父的话孤年少不知其滋味,现在想来真是如梦初醒。我们这些凡尘俗子呀,对于那些天上的仙子只该仰望,不可存思慕之心,否则定要误了终身。”
慕南辰深以为然,焕清道人这话倒是说的在理。
并非神族中人有意小觑凡人,只是神族生灵生来就拥有逆天抗劫的能力,比起凡人飞升要容易了许多。
他们从生到老,本就是十分漫长的过程。在这期间,凡尘生灵不知已经历了多少的轮回。
而那些天神后裔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承载了天神的骨血,灿烂神途是凡尘生灵永远无法企及的。
“感情之事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神仙虽然存世的时间会长久些,可他们也要经历这人间六苦,寻良缘以慰此生,凡人寿命不过神界数月,若是侥幸在一起,最终痛苦和寂寞的也只能是活着的人”,慕南辰宽慰道。
“孤也懂得这个道理。”
褚清风深沉的答道。
“既然如此,还请大王早做决断,大王在无极仙山修行多年,应该十分清楚蚩狂的底细,臣虽想将他铲除,可在这凡尘之中,若是大动干戈,难免会伤及无辜,而那安国贵嫔是他亲传弟子,留在宫中必是一个隐患”,慕南辰劝道:“大王若不忍杀她,也该请出宫去,避免再起事端。”
“苏妃陪伴孤十余载,又诞下王子,这层情分总是割舍不了的,况且她也是受害者”,褚清风心里始终是将她当作了练衣仙子,虽知南辰神君出于好意,可还是没有接受他的建议:“这事神君便不用再提了,神君在宫中这些年,孤一直有意怠慢,神君还以德报怨,孤深感惭愧,神君既然喜欢这仙乡帝国,以后便好好留在宫中吧。孤会以国师之礼相待,为神君搭建殿宇,供神君清修。只盼神君在帝国的日子可以福泽万民,保我一方太平。”
“多谢大王厚意。”
慕南辰不敢再劝,也只盼着苏映雪能够感念他的恩德,不再生祸乱之心。
只是让他担忧的是,蚩狂总归是不会放过自己,放过慕媤的。
眼下,他知道了慕媤对于自己的重要性,怕是会更加肆意妄为。
那厮现在就像是发了疯的恶狗一样,不惜一切也要毁掉自己。若是他纠结些魔武余孽,再来这郧京城生事,同那苏映雪里应外合,扰乱王城,凭着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护得了满城几十万人的安危?
心底的不痛快催促着他想要赶紧找到蚩狂,与他一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