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
落云的身边站着程士林,面前站着七个白衣的化形妖族。
落云开口:“兔棠。”
“在。”
其中一位双耳略尖的妖族上前一步,她的手深深藏在双袖之中,脸上带着病色,发上垂下紫红的流苏。
落云:“你们之前杀了青霄门的招虹尊者,现在,人家徒弟找上门来了。”
兔棠单膝跪地,另外六人也随之跪在地上。兔棠道:“请教主明示。”
落云:“士林。”
“是!”程士林向落云行礼,然后上前,道:“虽然我抹去了不光彩的地方,但错就是错,你们犯的事,自己负起责任。好在对方并没有细究过程的意思,而只是为了报仇。故而,出手的两位,毛源与千里,判战,了结这私仇。”
判战是北夜教的特殊做法,即难分对错的双方交战,胜者生、败者死。生死之后,翻过本页,符合极北一贯成王败寇的理念,也解决了很多争端中后续的麻烦。
兔棠低头:“是!谢教主宽恕。”
落云摆手:“下去吧。”
……
张继的对手化形后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一袭白发几乎垂到脚跟。
男人先行礼:“北夜教,逐双阙,毛源。”
张继:“青霄门,张继。”
毛源二话不说,白发飘起,整个人直逼张继而上。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只听金铁交加的一声脆响,毛源停于半途,手握一柄赤色长剑挡于身前,其肩上的衣服已被化出一条口子。而划出这条裂口的青光剑,一击不中之后,已经回到了张继身旁。
顾良评价:“张继的青光剑越来越快了。”
毛源停于半途,还未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劲,青光剑便又离开张继身旁,刺向毛源,并不给其时间。毛源起剑相应,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张继若是再一剑不中,便要近身面对毛源。
青光剑刺在毛源赤剑剑身,却冲势不改,顺着赤剑前滑,直刺向毛源的手以及整只臂膀。转刺借力为划,这一招顾良见张继使过,那时他们还小,张继用这一招阴了白狼一手。
但毛源没有中招,赤剑一震,将青光剑震离原轨,同时毛源的一袭长发居然从四面八方卷向了青光剑。早开启识的顾良看得仔细,青光剑的速度在毛源头发的卷绕之下越来越慢,毛源的白发也越来越长,看得顾良都替毛源感到头皮发疼。
正在青光剑被缠上的时候,青光忽而从毛源的白发中闪出,一声声刺激人耳朵的崩断割裂声发出,青光剑挣脱毛源的束缚,飞快地转向,然后扎向毛源后背。眼看必中的一剑,毛源奋力一转身,赤剑砍在青光剑上,被一路压低,几近被压在地上才格挡开青光剑。
这一格,让张继脸上露出了惊讶。
之后,毛源吐出一大口血,又立刻抬头看向张继,持剑再上。张继冷着眼后退,刚退不远,忽而猛地加速——只见毛源的速度陡然提升,提剑便刺,火花溅射。张继手一抹,一面圆盾出现,在空中映出虚影。毛源发狠,一手掷出赤剑,空中的一朵朵火花似乎被一条火绳连了起来,化作一片孕育了一条火龙的巨焰,直撞在盾影之上。而青光剑斜飞而来,扎在毛愿的护体真气之上。
眨眼的功夫,持剑与火龙消失于盾影之前,而张继的圆盾也变得暗淡起来。正当这时,毛源化作本体,一头小丘一样的白毛巨牛,它的双角也已缠满了白发。
白牛一头撞在暗淡的圆盾上,发出巨大的隆隆声。地动山摇——这是顾良的感觉,震得顾良耳朵耳朵疼。白牛这一撞,不但直接将张继的圆盾撞得休眠,响声还导致了远方的雪崩。
白牛头一顶一扬,全身毛发化作一股股巨矛,继续追向倒退的张继。张继没有办法,只得一招青光剑,大量的婴气奢侈地四溢,人箭合一,直指白牛。白牛察觉到危险,全身毛发化成一股,就连绕在角上的毛发都解开——直到这时顾良才发现,白牛早已没了牛角,那内部坚硬致密的“角”只是拧成一股的毛发而已。
面对白牛的抵抗,青光势如破竹地一路向下,周围带起的风流将青光撕开的白毛如搅碎稀土一样快速粉碎。白牛哀嚎一声,主动迎上了青光,硬接下了这一手人剑合一。刺眼的青光消失之后,张继出现在不远处,而白牛全身上下的毛发消失了一半,露出了被毛发遮住的满是疤痕的身体。白牛的头一侧,也因张继的人剑合一而模糊了一大片。
鲜血淋漓。
“哞——”
白牛长号,飞撒的血染红了它的身体,露出的两只混浊凸起的眼球哀伤得瘆人。血牛一步步踏在了空中,如同踏烟而起,梗着脖子撞向了张继——就像是一座血山撞了过去。张继不慌不忙地后退,摸在青光剑的剑柄上。
就在这时,顾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敲在了心上。周围似乎响起了“叮”的一声,张继看着白牛,眼神变得一片沉静,整个人空灵得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之中,但张继整个人的气势却锐利得如同一柄能刺穿银河的绝世精刃。
青光剑消失——至少在在场大部分人的眼里是消失了,就连一直运用识的顾良,也只是隐约察觉到了一点点青光剑的踪迹:在刚刚的一瞬间,青光剑以一种他难以理解的速度刺穿了白牛,一剑封喉。
而顾良察觉到的,也只是青光剑的一点点尾迹联系而已。
白牛仍保持着向上的惯性,尸体却不断在变小,而且这种后继乏力的惯性在它上冲百余丈之后,又重重落下。
落云手上弓影一闪,一道箭矢出手,将白牛尸体再次顶起。这时,围观的一个白衣女人飞过去,抗住白牛尸体,防止尸体落在地上。
顾良仍处于震惊之中,刚刚张继的惊天一剑,难以想象的速度,咫尺天涯……不过还好,这速度再快,顾良也觉得应该比光速慢些。
落云:“那是剑意。”
顾良转头询问落云:“剑意?”
“用剑者最高的境界。”落云看着张继,“但还不完整,这只算是青光剑的剑意。”
“‘快’么……”顾良若有所思,那他的湛蓝也能有剑意吗?不对,他根本不是剑修!这么一说起来,顾良元婴中期的分身到底要选什么好?虽然对顾良来说到元婴中期还有大几十年的时间,但架不住身边站了个中期圆满的落云让顾良七想八想的。
“前期圆满,剑意……”落云喃喃,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然后看向空中的张继,问:“还能战么?”
张继握着青光剑,闭眼,身上气势再次攀升,引得众人一片慌乱,然后张继身上的气势又渐渐消了下去,睁开眼:“能。”
落云点点头,道:“第二位,千里。”
一中年人朝后退了一步,颤抖道:“教主……”
“莫辱了我北夜的名头。”落云皱眉:“上!”
中年人咬了咬牙,只能上场。
……
第一战靠人剑合一与剑意胜了元婴中期,第二战再面对元婴前期也没什么好说的,张继一式瞬闪便定下了胜局,两战完胜。
结束后的张继回到屋中埋头打坐,程士林在落云示意下安排了周围的绝对安静,让张继可以静心参悟剑意。顾良拜托单心为张继护法,然后走出来,找到了落云。
落云正和程士林坐在一起,问:“什么事。”
“我得来谢过师兄,让张继报了仇。”
落云:“我不是师兄,张继的仇也是自己报的。”
顾良一笑,道:“那个元婴中期上场时,是带着死志的。”
落云摇摇头:“北夜教判战的所有人族妖族,都带着死志。”
顾良:“不,我是说,那个元婴中期,一开始就决定要死在那里了。”
“你是说我不但把张继的仇人送到张继面前,还命令他死在张继手下?”落云反问,然后摇头:“不可能,判战就是判战,我不会、永远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但元婴中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手段。”顾良看着落云,“那个元婴中期,它有更多的力量没有用出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用出全力,而只是微微用力。他转身砍开青光剑的时候,才出了全力。”
“我说过了,他面对招虹尊者后身负重伤,所以他无法用出全力。”
“我一开始想过这个解释,但,我有识。”顾良看着落云,“如果没有识,我会相信这个解释,但我事后重新比较了很多次,我才发现,如果假设他的全力在数值上为一百,他砍开青光剑时的数值是八十。那么,他平时的数值只有三十,甚至更低。那么中间那一段实力断层呢?全部都因为身受重伤而无法用出来了么?在他有能力用出八十的时候?”
落云:“这些问题不该问我,而应该去问他。”
顾良呵呵一笑:“好,那我就问个应该问你的问题。”
程士林眼皮一跳,顾良之前的话都是在声东击西,真正的重点其实在后一个问题上。
顾良:“当如今仅存的三大宗门关系破裂了之后,北夜教是不是更容易在北方露面了呢?”
落云:“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好。”顾良点头,道:“招虹尊者的死,师兄你一定脱不了干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