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时,天边已经擦黑,将要入夜。余生辞别了杨胜祖,宋妙真二人,对张三王小勇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张三红着脸,打了两个嗝,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了,余大哥是想去找东门楼里那个红颜知己。”王小勇打趣道:“咱余大哥模样俊,又有身份,能找到那么漂亮的嫂子,可不像咱们。”
余生道:“胡说八道,快回去吧。”二人手搭着肩膀,笑呵呵的,摇摇晃晃地走了。所有人都走后,余生长长吐了口气,漫步在街上,想着白天遇到的事情,不禁露出微笑。
不过他也替杨胜祖而感到不平,一个堂堂的武举人,竟然沦落至此,岂非荒谬?这是他的不幸,更是大宋朝廷的不幸。
天色刚晚,街边商铺都亮起了灯,此处是平江府繁华所在,白天有白天的热闹,晚上有晚上的热闹,灯火如昼,人声鼎沸,不知何处小楼上传来的女子笑声,余生蓦地想起吴怜来,此刻他想必是笑不出来的,因为他爱的人,正在别人的怀里笑。
余生走进一家胭脂铺,买了盒胭脂,便往东门楼去。
东门楼是平江府有名的青楼,“东门”二字,取自《诗经?郑风?出其东门》,诗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这里的确是美女如云,富家少爷,官家公子也常常出没于此。
据说东门楼的背后,是一个江湖帮派,不过到底是何门何派,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大多数人眼中,青楼便是妓院,其实不然,青楼中的女子多数是卖艺而不卖身的,当然,也有那两种生意都做的,不过毕竟是少数。
这里的女子大多也都认识余生,但她们都很清楚,余生并不是来找她们的,而是找一个叫管彤的。正如诗里所说“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小楼上传来缕缕箫声,一位佳人悄立在阑干内,轻舒玉臂,轻动葱指,吹出了满城灯火,吹来了一轮明月。
余生每次到了这里,见到管彤时,他的感觉都像是回了家,这种感觉即便是在姑姑家也没有的,即使他在外面再浪荡浮华,到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能完全卸下。
更何况,此刻管彤就在他对面。
她上身着一件湖水色衫子,下身一袭白裙,略施粉黛,明**人。她道:“你前不久才送我一盒胭脂,我还没用呢,怎么今日又送一盒。”
余生道:“你不喜欢?”
管彤微笑道:“当然没有,你送的东西我怎会不喜欢,只是你一个月的俸禄就那么多,都给我买东西了,你自己呢。”
余生道:“一盒胭脂而已,也花不了几个钱。”
管彤轻叹道:“你啊……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余生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道:“只要你在,我就会照顾好自己的。”
管彤眼波流动,眉眼含情,忽然鼻尖一动,薄嗔道:“你又去和哪个姑娘喝酒了。”
余生一怔,苦着脸道:“除了你,我怎会去亲近别的女人?”
管彤抽出手,起身背对着他道:“可是我闻到你身上有酒气。”
余生失笑:“忘了和你说了,我今天认识了两位朋友。”跟着将杨胜祖和宋妙真的事情说了,管彤听罢叹道:“想不到一个将门之后,竟然要靠临街卖艺为生。”
余生道:“是啊,我跟他说过,想借我姑父之便,替他在府衙谋个差事,哪怕是当个捕快呢,也好过这样整天风吹雨打的。”
管彤道:“我猜他一定不同意,是吗?”
余生道:“何以见得?”
管彤道:“按你所说,这位杨公子一定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又怎会和那腐朽的官场混在一起呢。”
余生走到她身边,道:“被你猜中了,他的确不同意。”
管彤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余生从背后搂住她,把头放在她的香肩上,轻嗅着管彤身上的香气,闭着眼道:“我明日去街道司一趟,跟他们打个招呼,好歹帮帮他。”
管彤将身子贴在余生的胸膛上,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这个杨公子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可不像你那些狐朋狗友。”
余生微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些人不过都是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酒肉朋友,我从没有拿他们当过真正的朋友。”
他的手在管彤胸腹前抚摸着,透过一重薄衣,便是温软如玉的肌肤,管彤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忽然紧握住他的手,道:“今天不行……”
余生将她搂得更紧了,道:“怎么了?”
不知何时管彤双颊潮红,更增妩媚,只听她道:“我……我今天不方便。”
余生一怔,立马明白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好,那就改天。”
管彤嗔道:“改天也不依你,你就会欺负……”
“我”字还没出口,余生的嘴已经贴了过来,管彤娇躯一颤,顿时被包围在爱河之中,浑身酸软,倒在余生怀里,任由他亲吻。
不过余生既然知道她今天不方便,也就没再继续下去,二人温存了一番,余生替她整理好衣服,道:“吴怜有没有来过这里。”
管彤走到桌前,给余生沏了杯热茶,余生见她脸上红晕未退,一如少女般的娇羞迷人,一时看得痴了。管彤掩唇笑道:“你说的吴怜可是牡丹棚里,唱诸宫调的名角吴怜?”
余生道:“不错,是他。”
管彤道:“倒是来过几次,是来找秀英的。”
余生恍然道:“原来他的心上人是秀英姑娘。”
管彤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生接过她递的茶,道:“秀英姑娘是不是入了朱府?”
管彤道:“是啊,朱勔朱大人的侄子朱代,前不久把她从这里接回府中做妾。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余生又将下午牡丹棚里发生的事说了,管彤惊呼道:“竟有这种事……”余生叹道:“我听说是东门楼里的,所以就想问问你,没想到是真的。”
管彤道:“吴老板今后怕是不会再唱戏了。”
余生道:“感情的事情外人怎么好说,更何况……”
管彤淡淡地道:“更何况她跟的人是朱代。”
余生察觉她神色有异,正要说话,管彤又道:“如果朱代能善待秀英,那她也算脱离苦海了。”
余生的心猛地收缩一下,像被人捏了一把,他道:“其实我一直在攒钱,我会把你赎出去的。”
管彤淡淡一笑,道:“说这些干嘛,只要你心里有我,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