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能一直很踌躇,他已经数次在天牢门口徘徊了,不过每次都是在踏进天牢的前一刻,转身又回了皇宫。
自见过厉良辰之后的几天,他一直在思考,思考这个世界运行的轨迹,思考自己今后的人生走向。
以一己之力在这个世界找到合适的虚空石似乎很不现实,毕竟玄甲宗的前掌门炙阳子都未能帮到自己,若奢望自己能碰巧找到,那简直比中彩票还不可想象。
刘能想倾一国之力去找。
一想起要真正掌控这个国家,刘能便觉得很麻烦。
在大隋这个畸形的政体中,皇权的统治体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牢固,能令皇族走在世家望门和军队之上不至倾覆的是宗门,是玄甲宗。
但是,如今玄甲宗消失了。
刘能恐怕首先面对的,便是如何维护皇族的统治和权威,而不是派人去找什么石头。
好在他的身份就是仙师,而玄甲宗的覆灭或者消失,一时间恐怕不会有凡人知晓,但----谁又能保证呢?
这不是一个班,一个学校或一个城镇,这是一个国家。
虽然这国家远远比不了华夏,统治体系又非常简单粗暴,但刘能依然觉得很麻烦。
自认为统率值只有十的刘能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成为什么伟大的人,他可以当寝室长,但让他当班长他就感觉十分为难了。最明显的案例是他在网上搞了一个网络店铺曾经运营的风风火火,可被辅导老师发现让他在学校创业大会上慷慨陈词后,多了十几名免费员工的店铺支撑没多久就被他低价转手了。
所以他把所有的政务都扔给了太傅王严,让其维系着这个国家的运转,而自己则偷懒思考着这些问题。
但是每每无聊起来,他心底就往往会泛起另一个念头,就是能不能把自由民主科学宪政的光辉带入到这蛮荒落后的异界。
这好像是所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有的一种通病,觉得以自已的方式帮助弱势很高尚,很纯粹,很伟大。
虽然刘能知道这很麻烦,也绝对不会去做劝婊子从良等自以为正确的事情,但这可是改变一个世界啊。哪个年轻人没有改变世界的想法,虽然因为自身能力的问题,他们会把这个想法或者说欲望在心底里压的很深。
但刘能已经不同了,他是这异界人们心目中的仙师,如今也成了隋朝的摄政仙王。虽然他根基未稳,根本算不得有实力做这些事情,但刘能相信,如果真正让他摸清楚了这个世界运行的真正轨迹,相信用不了多久,大隋会被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但这个世界运行的真正轨迹到底是什么呢?
大隋的后面是玄甲宗,玄甲宗之上还有司天宗,那么司天宗之上呢?
还有蛮神!刘能发现,大隋似乎并没有什么宗教崇拜,维系普通大众精神寄托的是宗族,而上层接触或了解到仙人的,也只是崇敬和憧憬,而并没有谁会把仙人摆在供桌上祭拜。
亦或许祭祀只是皇族的特权,但祭天台上也没有什么仙人塑像,他们祭拜的是宗门,而不是某个特定的神仙。
而蛮神则不同了,这明显是一个个人色彩浓烈的称号,如果是自家先祖被称为蛮神,那么关于蛮神的一切,刘能觉得还是应该多了解一些。
刘能不知道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冒充仙师掌控大隋的事情司天宗清不清楚,会不会插手,他对这个世界还了解的太少,对很多事物的了解都还属于懵懵懂懂的状态。
有护身戒傍身的自己并非天下无敌,首先护身戒抵挡不了猫妖的精神冲击,其次一旦自己被困,被束缚,护身戒是帮不了自己脱身的。
他必须清晰的了解司天宗的底线在那里,也不能让大隋的人真正的反抗自己,毕竟他已经没有手雷了,满身大汉的恐怖如今还如梦魇一般时不时的提醒着刘能。
如今是厉良辰看出自己跟蛮神有关系,自己尚能控制助他,万一更多的人看出来怎么办?司天宗的人来了怎么办?而厉良辰又是如何看出来自己与来此封天的蛮神有瓜葛的?
大隋的普通官员包括太傅王严对仙界的认知并不多,而国师之前说的那些关于蛮神的话对自己触动还是很大的,所以刘能很想找国师来问个清楚,可他并不想对这位老人动粗,而一时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能让厉良辰自愿的对自己和盘托出。
所以他很踌躇,几次前来几次折返,他纠结自己是不是性格太过善良弱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认命,从而跑到一个偏远的小城了此余生。
但上天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如今正在身边的铁笼子冷冷的看着自己。
厉胜男凌冽的目光并不能杀人,她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怎么也看不透他。
此人看上去步伐轻浮,气息紊乱,身体素质差到连一个普通的武者都不如,却能在战阵之中丝毫无损的击死击伤数十名武功不俗的军士。若真说他是仙人,那日却又被衣服挂在华表上动弹不得,可以说脸丢的底裤都不要了。
可就是这个人,连师傅手持破魔剑的一击都能挡住,而自己处心积虑设计的一场绑架又被对方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给化解了。
当自己手持虎爪钩锁将对方拉到半空时,她甚至都想好了如何交换师傅,如何安排逃走,如何将这可恶的家伙再次挂在华表上,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出丑。
但此人竟然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匕首,轻而易举地割断了绳索,并威胁自己如果敢逃跑就先杀师傅厉良辰。
所以厉胜男很迷惑,她已经仔细偷偷观察了刘能两天,明确无误的清楚刘能身上没有携带那把匕首。
难道他真是仙人?
不不不!想起刘能露着底裤挂在华表上的窘迫样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说服不了自己他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带她下去。”刘能轻声吩咐,他也没有办法了,既然自己下不了狠心刑讯逼供,威胁一下那名老国师总不至于算道德沦丧吧。
“你终于来了。”厉良辰静静的盘膝坐于榻上,看向刘能的眼神凌冽清澈,丝毫不象是一名老者的目光。
“你在等我?”刘能进入到厉良辰的牢房内,在矮桌旁做了下来,身侧的矮桌上茶香四溢,他拿起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齿颊留香,回味悠长。
“这天牢条件也未免太好了,回头是不是该降低点标准?”刘能又环视了一眼自己曾经来过,如今拘押着国师厉良辰的皇城天牢牢房,不由得暗自腹诽道。
厉良辰没有说话,反而闭上了眼帘。
刘能想了片刻,伸手示意遣退了跟在牢房外的数名军卒。
厉良辰瞥了一眼被关在笼子里带走的厉胜男,点了点头道:“我与先皇相交数十年,得先皇恩宠,所以早就知道,维持大隋统治的,不是先皇,不是三公,不是军队,更不是那些豪门望族,而是隐藏在皇权背后的宗门。”
刘能有些错愕的看着厉良辰,不知道他开口说这些有何意义。
“祭天台我去看过了,上面的情形必是有一场大战,而那些战斗的痕迹却不是我等凡人可以留下的。”厉良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如今坐在这里,想必大隋背后的玄甲宗败了。”
刘能想了想,点了点了道:“可以这么说。”
厉良辰眼神一眯道:“那老朽不明白,您为何又要诛杀权亲王一干人等,还假惺惺的要立小皇子为帝?”
刘能一怔旋即笑道:“我想国师误会了,杀权亲王的不是我,是玄甲宗的人,或者可以说是权亲王的人。”
见厉良辰苍老的面容上现出疑虑之色,刘能想了想,便把当日后来的事情简单粗略的讲了讲。
“所以权亲王勾结的是玄甲宗现任掌教,而维护我大隋正统的是前任宗主了......,那您是?”
“啊......哈.......”刘能搔了搔头笑道:“我是......我是司天宗的,是专门督查......各地宗门不法......行为的。”
见厉良辰似有所思,刘能忙开口问道:“仙界宗门之事本应是凡间秘幸,国师是因何知晓的?还有关于蛮神的信息,你又是从何知晓?”
厉良辰盯着刘能半天不语,后又喟然长叹道:“这些皇家保守的秘密,自然是先皇告与我知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蛮神后裔,也不清楚司天宗到底意欲何为。如今先皇已逝,宗门也已落败,我一个垂垂老朽也难以撑起大隋的天下,只求仙王看在天下黎民的份上,勿要让大隋覆亡。”
言毕,厉良辰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刘能,似乎期待着刘能给出一个承诺。
刘能盯着厉良辰,面色逐渐阴郁起来,他尊敬面前这位长者,这位几乎天下无敌的武道宗师,这位一力维护老皇统治的大隋国师。
在他身上,刘能看到了忠义二字。
所以虽然他很想知道关于蛮神的信息,很想知道关于大隋皇权背后的故事,虽然这位老人还悍然的刺杀了自己,但他并没有去逼问这位老人什么,甚至几次徘徊在天牢门口最终还是怅然离去。
但此刻,刘能有些怒了,不是因为老人的态度不够恭敬,也不是老人企图跟他谈条件,而是国师那句看在天下黎民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