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白色流光击退了公孙弋,转而间接住了那条垂死的青龙。
白色流光霍然间消散而去,自流光之后出现的,是一位青衣劲装的中年男子。青龙也化为了人形,断了臂的公子胜静静躺在中年男子怀中。
“苏琥?!!蕴军主将不是公子涵么?!”公孙弋大惊。
苏琥化作流光将公子胜交给其左右,便又一步跨上了天空之中,与公孙弋对立道:“上将军是公子涵不假,我只是受上将军公子涵调遣来此助战。”
公孙弋冷哼一声:“放你的蕴国常任不做,跑来军旅掺和什么?!”
这常任本是西周官职,主掌王廷政务,平王东迁后,东周王畿将其官职延续了下来。春秋战国时期,有些诸侯国还设有常任一职,协助国君处理政务,这蕴国便是如此,而晋国早就将此职化简去除了。
苏琥冷笑一声:“蕴国上将军自有神机妙算,还轮不到晋国上将军指手画脚!”
公孙弋也是冷笑,就欲调动元气,举剑刺去。
苏琥见剑刺来,一甩袖袍,从中取出一柄金纹吴钩,提钩斩向公孙弋。
公孙弋双手举剑,一股白色元气也自其丹田喷涌而出,转眼附上衣袂,附上长剑,缭绕如云,远观如同天上仙人。公孙弋执剑砍去,白色元气光芒万丈,如同垂天之云!
“金艮·离!”公孙弋怒喝一声,那白色元气猛然凝成无数光团,直冲苏琥砸去!
苏琥手举吴钩,白色元气覆盖其身,暴喝一声:
“金艮·未良!”
话毕,苏琥满身的白色元气都弥散天空,形成一团元气能量雾气,雾气竟有百丈之多!
光团隐入雾气之中,猛然间爆炸开来,震散了雾气,反观光团,竟还有数十之多!
光团砸向苏琥,苏琥却爽朗一笑:“久闻公孙弋将军修为深厚,今日所见,果然如此!后辈敬重!”
公孙弋冷笑一声,提剑砍向苏琥。苏琥避开光团,也释放出团团元气与公孙弋的光团碰撞在一起,引导元气爆炸。随后见公孙弋提剑砍来,苏琥便挥起大氅,扇出一道劲风与剑碰撞在了一起。
公孙弋使力破开劲风。剑锋没有了劲风的阻挡,砍上了苏琥肩头!
见那“苏琥”还维持着先前的状态,满脸迷茫,没有流血也没有喊痛,公孙弋便挥剑又往右边的空中砍去。
一剑砍空,公孙弋立马转过身来,却见苏琥已在三里开外的上空静静注释着公孙弋,身体完好无损!而公孙弋身旁的这“苏琥”却在此刻消散开来。
残影!
“大常任果然厉害,竟然将这这身法炁术练成了这般大成境地!”公孙弋棋逢对手,颇为欣赏。
这方大争世界,修仙的修士除了功法修炼外,还有炁术用以攻击、防御、逃遁。先前公子胜“千木斩”和驭驾猛水的咒语、甘辛的“天坤·兽”和公孙弋的“金艮·离”以及苏琥的“金艮·未良”都属于炁术。炁术分为攻击炁术、防御炁术、身法炁术、炼药炁术、探知炁术五种——这攻击炁术和防御炁术,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攻击和防御了,但二者也没有本质的区别,因为攻击炁术可以用来防御,防御炁术也可以用于攻击;身法炁术就是瞬移一类的,比如苏琥的“金艮·未良”。“金艮·未良”一旦释放,便会生出一团元气能量雾气,雾气可以用来攻击和防御,待雾气散去,施术者便可以在雾气所覆盖过的那方空间内遁身自如;这炼药炁术,属于医者和炼丹士的必备炁术,可以控制药材相融,用以炼药;探知炁术,可以用来探知对方,比如说敌军人数、埋伏方位、对方属性、修为等级等。
“谢过上将军称赞。”苏琥一笑,转而凝神提起吴钩,调动元气自丹田赶往双腿,随即默喝一声:
“金艮·隐蛇!”
喝毕,一道白色元气便自其脚尖悄然而下,隐匿天空。
见苏琥提钩砍来,公孙弋操动元气覆在剑身,随即与苏琥交战在一起。公孙弋提剑一个右剪腕花卸去了苏琥的力道,剑锋刺向苏琥脸面。苏琥半云剑将其拨开,吴钩钩尖勾住了公孙弋的剑身。公孙弋将剑一托,见钩剑分离,又将剑斜劈下去。
苏琥见剑劈来,架起吴钩将剑抵挡开来,同时左右剪腕花,又接一刺钩,令公孙弋急忙退步。苏琥见状将右手摆做剑指,将元气调动在右手剑指上,心中默念:“金艮爆以击人,隐蛇出以断形!”
猛然之间,一道白光自公孙弋后方凭空而来,瞬间刺穿了公孙弋。
苏琥刚欲展开笑颜,不料右肩处却猛然一凉,竟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自他身上离去,随即平衡不保,几欲落地。
见那被白光刺穿的公孙弋仿佛安然无恙,还在冲他冷笑。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猛然转头望向右臂处——右肩怎么喷血了?!右臂呢?!右臂呢?!!
“啊——”强烈的疼痛感这才传回到他的大脑!
苏琥身前的“公孙弋”冷笑一声,消散开来,随即出现在了苏琥的右后上空。
这也是残影!
苏琥咬牙忍痛飞遁三里之外,见公孙弋没有追来,便又幻化出了一把铁钩。他将元气汇聚在左手的铁钩中,烧的铁钩通红,随即咬牙将其贴在了右肩断臂处。
“呲啦——”
青烟冒出,肉香弥漫,血被止住了。
原来就在苏琥暗暗发动炁术“金艮·隐蛇”之时,公孙弋早已察觉,并释放出了一道残影分身;当苏琥与公孙弋的残影分身短兵相接之时,公孙弋的真身早已在暗处蓄势待发!
天命九阶修士,其本领竟然如此恐怖!
苏琥挥起左手抹去额头冷汗,接着往地面一吸,将自己的右臂吸在了左手手中,随后一甩袖袍,将其纳入袖袍之中。
“上将军果然勇猛无敌,晚生佩服——但上将军如果以为只有我来阻击晋军,那就大错特错了!”苏琥咬牙切齿,心中已经暗暗发誓日后定要让公孙弋生不如死!
公孙弋冷冷一笑:“桀蕴还有高招?速速报上,莫废光阴!”
苏琥冷笑不止,突然间,鸠山之上一片拉弓扯弩之声四起,鸠关、鹭关、鹰头关外狼烟垂天,黄尘滚滚,一片杀喊之声由峡谷回音放大,荡迹在关外战场;战场平原四面天际处忽升起无数蕴国青色大纛,擂鼓震钲之声尽管高鸣,天边密密麻麻出现了数队青衣甲士!
“好一个桀蕴!”公孙弋见状,忙提剑刺向苏琥。
苏琥冷冷一笑,眨眼睛遁身十里之外:“朕修为不如你,当有自知之明;然而朕若想走,十个你都拦不住!”
公孙弋没有去管苏琥,突如其来的战场变化使他必须要迅速做好判断和调整——此时杀苏琥不值得,三关内外皆有敌军,晋军似乎已经陷入了包围!
公孙弋飞至中军上空,急忙传令:
“前军殿后,盾手交错安插各阵挡箭;战车留下,武卒先行,骑兵随后;三关互为犄角,山路扫轻障碍!”
鼓声点点,鸣金收兵,战车方阵以及前军四散周围,阔盾步卒提盾迅速交叉于各军阵之内。这时,鸠山之上而来的箭雨已经倾洒至阵中。尽管公孙弋已经迅速做好了最完美的抵挡措施,但阔盾还是缺少时间部署,一眨眼晋军之中便血雾弥漫,惨叫嘶沸。
公孙弋凝出一面千丈宽的白色元气护盾,抵在鸠关、鹭关、鹰头关的上空。
蕴军大纛挥舞,鸠山峡谷内黄尘滚滚,晋军在这般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下竟还能做到有序入关防御,实为罕见。
鸠山之上忽然飞出一名青衣甲胄,那甲胄站于上空,大喝一声:
“晋上将军公孙弋何在?”
“弋在此!”
“晋军退路以被我联军封死,上将军还要苦战么?!”
公孙弋一惊,联想到昨日宫中轻骑传书,心头仿佛突然被万斤石砾给悬在其上,但他还是留有一丝侥幸,强行振作起来:“联军?何处联军?尔不怕闪了舌头?”
青衣甲胄轻声冷笑,这时鸠山之上又飞出一名橘色甲胄,峡谷深处隐约可见数面橘红旌旗挥舞。公孙弋心头的万斤石砾猛然砸落,令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嘴角几欲溢出血来。
齐国提出“以火为主,以土承之”的火土德,橘红色乃齐国本国的尚色,远处橘红旌旗交挥,定是齐军不假。日前曾有王宫三翎书传来,说齐国在其边境屯兵数万,疑欲西进,且齐国丞相入秦,所图未知;今日齐蕴二国前后包围晋军,那么公孙弋就可以断定——齐国要连横!
连横,自齐国发起,当该由未国蕴国其次承接,而后绕郑连卫,西面接秦——一定是这样!
三翎书还称,燕国于燕齐边境屯兵数万,欲攻之于齐——然而齐国连横,燕国必然不敢侵犯!如此,自己之前所推断的齐国会受制于燕国便大错特错!
然而带兵打仗容不得有一丝错误!自己爱女公孙菡死于蕴国公子之手,他便以此为借口,想攻蕴灭奕划定新的势力范围,顺便替公孙菡报仇。然而自己一路只是在想如何替公孙菡报仇,如何打胜蕴国,如何使晋国能够在此战谋取到最大的利益,只想的如何去得,然而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失!
自己调动的部队,几乎是晋国的全部精锐了。晋国东有齐,东南有未,南有蕴,西南有阳、郑这些国家磨刀霍霍,北方还有猃狁胡人虎视眈眈,这是战国,自己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
“华东第一关”鸠关,怎么会被如此轻易的拿下?纵然自己用兵如神,可大军出征已有十日,蕴国斥候早该得到斥报而加紧鸠关防御的!
先前三翎书中所言,齐国丞相入秦,如果自己推断不假的话,这一定是齐国在连横秦国!齐相入秦,那么蕴国未国卫国便早已经与齐国结下连横大盟了!
这是阳谋!你公孙弋不是运兵如神且好光明正大的作战么?那我齐国也就光明正大的入未、入蕴、入卫、入秦!我齐国也就光明正大的连横!
连横已经成功,晋国能奈我何?
大军伐蕴,一路顺风,首战半时辰内便攻下了“华东第一关”鸠关!
这是诱饵!
齐蕴夹击,瓮中捉鳖!要围死晋军!
只要堵住山口和关口,晋军便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晋国本土此时定然受到了多方进攻!!!
“公孙弋随阁下论斩,还请放离晋军将士!”公孙弋强行压下喉头的鲜血,竟对着山头二位甲胄躬身作揖。关中关外晋军见状,心中颇有感动,无不泣涕涟涟,跪于公孙弋道:“请上将军收回所言!”
青衣甲胄冷面看向了橘衣甲胄,将锅甩给了橘衣甲胄。橘衣甲胄见青衣甲胄望来,讪笑一声,随即硬着头皮对公孙弋作揖回礼道:“在下虽是佩服公孙将军之气节,然在下慎重考虑,觉得晋军非杀不可……”
公孙弋抬起了头:“为何?”
橘衣甲胄双眼猛然放光,如同虎狼:“杀了这批晋军,贵国就会少去十万铁军,就会少去一代人,就会在十年内只闻炭火麋香而不能不能逐鹿于天下!”
公孙弋猛然间明白了…
自从河东半沦晋国之手,晋国就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战国。晋北掠燕,东征齐,南进阳蕴西犯秦,已经稳稳的坐在了战国第一的位置上。然而自古霸主是非多,晋国在这般地位下膨胀了,完全将其余九大战国视为空气——这几年可不光是独有晋国在一家发展!
只要谁能将晋国打压下去,那么谁就可以图谋更进一步的发展!一国敌不过晋国,那就连横,连两个、三个、四个乃至更多!
公孙弋苦笑一声,见晋军中军已大半进入关内,便吩咐战车关下扎营,预备苦战,自己也站在了了鸠关箭楼之上,眺望地形。
二名甲胄隐入鸠山,关外蕴军已至关前清理战场并扎营休息;峡谷远处的黄尘也已经歇去了,只是隐约闻见马嘶长鸣;鸠山上的那些弓弩手也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天地间陷入了宁寂。
“哗——”这是蕴军主力在从井田渠中引水冲洗战场上的血迹。
血红一片,自战场起,汇成细流,南入鸠水。鸠水也变得血红一片,奔向大江。橘阳已上至东方原野处,桂宫隐而不见,天地只有孤鹰一二悲吟;晓风由西转东,轻轻的亲吻着大地的伤痕,又扶过血原,携带着血腥味冲向了山口鸠关。
公孙弋嗅见战场血腥,长叹一声。方才一日,晋军便由猎手转变为了猎物。
瓮中捉鳖,可晋军不是鳖。十万晋军皆为精锐武卒,自己的阵前战法绝对没错,就是全局的战略失误了……
公孙弋摇摇头,随即转头望去,关内伤兵无一哀叹,受屈士兵无一言悲,脸上皆挂满了愤怒——十几年来,晋国从未遭此大败!
公孙弋哀叹一声,是他对不起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是他对不起身在晋国守望东南的百姓,是他对不起君上,是他对不起大晋……
不见鸿雁传书,不见飞骑传音,能看见的只是黑压压的蕴军以及背后的滚滚黄尘。
齐国是否已经开始伐晋了?
身前身上乃至天空都有重兵把守,晋军是否能突围?
怎么突围?
如何突围?
公孙弋第一次感觉到了未来的迷茫。他踱步良久,跃下箭楼庑顶,进入箭楼内部,使唤左右前来。
未几,一位红袍中年男子进入箭楼:“上将军有何指教?”
公孙弋矗立良久,方才徐徐道:“参军还请报上战况。”
参军一怔,随即便躬身上报:“昨日柳云将军攻占鸠关,斩首两千、俘获军粮五万石、弓四万张、矢八万支、铁器四千、盐一千石……”
“我军伤亡如何?”
“回上将军,昨日臣已做禀报……”
“再报。”
参军暗自哀叹:“回上将军,柳云所率五千军自损一百——攻占鹭关、鹰头斩敌三千,自损两百——今日关前迎敌,依将士所系之敌耳,统计斩敌约五万;依战后人数统计,战死六千。另有轻伤五千,重伤一千,统共六千三百人战死,伤六千。另有校尉甘辛重伤,都尉官庄、柳云二人轻伤。”
公孙弋沉思良久,方才挥手示意参军退下。
公孙弋再度陷入沉思。
日昏,太阳斜入鸠山,关外便闻见鼓点大噪——蕴军主力发动了第一波进攻。
蕴军战车井然有序,分三方杀入晋帐,战法胜于公子胜数倍。晋军战车迎击,三关关头因风转为东风,未发一箭,反倒是蕴军阵阵齐射,令晋军损失惨重。
一时辰后两军约定好了第二日关前作战,方才停止厮杀,各自整理战场。
此战蕴军损失战车六百乘、一万步卒,晋军损失五百乘,八千步卒。
二日日上三竿,齐军自南北分别进攻鹭关、鹰头关,同时蕴军于晋军阵前各派一万铁骑三万步卒冲杀。日落,二军散去。
此战齐军折兵两万,鹭关、鹰头二关各损兵五千;关前蕴军损失三万,晋军一万。
旦日斜,蕴晋二军再度派出三万人厮杀,日落方止。
此战蕴军损兵三万,小唐、茹、奕三国联军全部战死,晋军两万全部战死。
往后十日,蕴齐二军只是包围封锁,晋军只得巡守关中,北望家园。
周王三年五月初八,晋军被围已有二十日,期间公孙弋令两万军分别从鹭关、鹰头二关突围,均被杀回,晋军将军督骑尉狐耳战死。
周王三年七月初一,晋军军粮食尽,晋军斩马食之。
周王三年七月十九,蕴齐联军收复鸠关,晋军不翼而飞。
周王三年七月廿三,秦公二十六年,商君收复函谷关。
周王三年七月廿八,商君收复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