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虞回到阴山古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那个落拓男子也就是魔教圣使漠天清正抱着他把用布条包得密不透风的剑,坐在古窟石门的一侧。
昏黄的夕阳照在他衰败的身体上,显得更加的苍凉。看见我们回来,他连忙站起身,道:“小姐,教主已经等你很久了。”
小虞有些疑惑,急道:“等我?漠圣使,出什么事了!”
漠天清低头道:“属下不知!”
古窟内有很多个耳室,除了大殿之外,好像所有的耳室都是成排列在一起,魔教的人很整齐,一天也没有什么闲言碎语,古窟内整天安静的吓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这里到底图什么。
没有小虞带路,我看着走廊内斑驳的石壁,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在阴山古窟内,这里所有的人似乎都知道我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古窟内通路太多,走着走着,便不知道拐到了何处,古窟里的石室没有特殊的符号标记,而且我发现,越往前走人越少,到最后幽长的走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接着有一个黑影从我面前掠过,转瞬即逝,我能感觉到那黑影所散发的气息。
我运起逍遥诀紧随其上,阴气在我的丹田迅速流窜至全身各条经脉,我已经将全部的功力施展仍旧无法追上那神秘的黑影,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走着走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地味道,越往走廊的深处走,味道越大。
眼前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放慢脚步,走廊两边的蜡烛有的已经熄灭,有的摇曳着,似乎有细微的风。
我拿起一盏烛灯,慢慢地向前走,空气中这股味道已经越来越浓了,那股刺鼻的味道随着微风一波一波地向外扩散,似乎是血腥之气。
渐渐地走廊开始变亮,当我走到走廊的尽头时,手里的那盏烛灯差点掉下来,炙热的灯油滴在我手背上的那种疼痛感告诉我,眼前我所看到的这一幕绝对不是在做梦。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血池,像是把整座山都掏空了一样,血池上空有一颗人头那么大的珠子在盘旋着,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而我在靠近血池的时候,体内的阴气瞬间开始盘旋起来,那种活跃的感觉异常兴奋,隐隐约约地竟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血池内的血水不时地翻涌着波浪,像是有什么妖物在里面作祟,腥臭的味道不断涌上来。
血池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石头伫立在一旁,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死渊!”
很难想象汇聚这么一大池的鲜血要杀多少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对于我来说就算感觉不到悲痛,可也不应该是兴奋,此时的我看到这浑浊的血池,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狂热,好似极为渴望这里,就像是离去已久的故地。
我脑袋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怨恨之意,那样杀伐之气,不断侵蚀着我的意识,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拼命地跑,此时此刻我只想离这血池越远越好,昏黄的走廊不时地出现岔口,我早已忘记来时的路,渐渐地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我靠在墙边,冰冷的墙壁使我冷静下来,心中那股莫名的怨恨也逐渐退去,就当我打算坐下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丝丝争吵的声音,我能听得出来是小虞。
“爹,我是真心喜欢荆大哥的!”小虞的声音有些无奈。
“虞儿,你莫要忘记,姓荆那小子是昆仑的!”任长风苦口婆心道。
小虞急道:“昆仑又怎样?荆大哥说他是真心爱我的!”
任长风叹了一口气,沉默一会才说道:“你知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已经阴气噬体,且不说他能不能活着从地宫出来,将来他身负昆仑道术,又一身阴气,亦正亦邪,恐怕正道也不会留他!”
“我不怕,只要我和荆大哥在一起,死我也不怕!”
“胡闹!”任长风一声暴喝,似是极为恼怒,“爹在阴山隐退多年,就是为了避开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纷争!”
“那女儿离开爹爹就好了!”小虞说罢,径直地跑出来,然后瞪大双眼地看着我,满脸泪水。
“荆大哥……”小虞走到我的面前,温柔道。
我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示意她没事,然后转身向着任长风所在的那间石室走去。
任长风想不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原本一脸无奈的神情也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仍旧是那种天下之间舍我其谁的霸气!
“是你!”
“正是!”
“好,你来得很好!”
任长风的手有些抖,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强炼昆仑派心法,一身死气,断了心脉,却是未亡之人,定是想下幽冥找一柄神兵用灵脉续命!”他转过头,并没有看我,单手负于身后,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惊雷。
“你知道我下地宫的目的!”
任长风一声冷哼,幽幽道:“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可以为你打开地宫,条件是你离开小虞!”
我看着任长风的侧脸,坚毅的面庞满是岁月刻画的沧桑,看来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子女永远比任何事都重要。
从他和小虞的对话我也明白,若是到了正道追杀我的那天,恐怕会连累了小虞。
“好,我答应你!”
“七日之后,七月十五,我为你打开地宫!”
回到耳室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月华洒在墙面上显得苍白无比。
小虞和他父亲因为我而争吵,想想自己如今的实力,连第二层御气都没有炼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怎么与她生存下去。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论你身处什么环境,自身的力量永远是硬道理,否则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也许离开她就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我沉吟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三声极为虚弱的敲门声,连续三下,每次缓一会,像是怕人听见。
古窟本来就安静得很,虽然这敲门声极为细微,不过仍然能听得仔细。
我打开门,是小虞,一身黑衣,头发扎脑后,有几丝头发凌乱在脸颊,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袱,还不等我说话,就捂住我的嘴。
“荆大哥,我们走吧!”小虞小声道。
“走?”
“对,我带你去地宫,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你能安全些。”
小虞的话让我心里很暖,可是随即心里又有些苦涩,我知道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若是我现在点头,她肯定毫不犹豫就和我一起去。
我疑惑道:“不是要等到七月十五!”
“不用,我爹他骗你的,只要有打开地宫的钥匙,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的!”
如果地宫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开,那为什么任长风非要等到七月十五呢,我想不通这个问题。
“好啦,别发呆了,快跟我来!”小虞拉着我的手大步走出耳室,古窟的走廊虽然多,但是我认识这条路。
昏黄的烛火,有的熄灭了,有的在微风下摇曳着,空气中还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这是通往死渊的路!
“小虞,我来过这里!”
小虞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可能来着?”
“咱们在云海回来的时候,迷路进来的。”
“那你看见死渊了!”
我点头。
小虞的脸色有些不对,不过,还不等我询问,我体内的那股怨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盘旋起来,越来越强,此时此刻一股暴戾之气充斥着我的脑海,这种暴烈的感觉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知道快要到死渊了。
到达血池的时候,小虞从怀里掏出紫芒,淡紫色的光芒在偌大的血池前显得格外轻薄。
她跪在石碑前,手掐一种特殊的指法,像是在虔诚的跪拜,然后就见紫芒缓缓变大,淡紫色的光芒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映得苍白,小虞咬着唇,表情凝重。
然后她利落地跳上紫芒,径直地向漂浮在血池上空的诡异珠子飞去,血池内波浪翻滚,腥臭之气令人作呕,看着小虞飘摇的身影,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便万劫不复。
在接近那颗诡异的珠子时,紫芒缓缓地停下来,小虞笔直站在紫芒之上,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就见一颗小珠子从她的身体飞出,散发着金光,缓缓地向着空中那颗大珠子飘去。
就在那颗金光小珠与空中那颗诡异的珠子碰撞在一起时,血池内的血浪突然狂暴起来,站在紫芒上的小虞也在两球相接的那一刻抖了一下,看她紧掐手印的样子,便知道到了紧要关头。
然而此时此刻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原本在血池内翻滚的血浪竟开始从中间向着两边翻滚,巨大的波涛如同吞天血口在溶洞内翻腾,滚滚波涛渐渐地形成两道巨大的血墙,像是海水退潮一样在中间开辟出一条道路。
我看着远处的小虞,殷红的鲜血流在嘴角,眉头紧锁,在紫芒上苦苦支撑。心中原本那股暴戾的气息突然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小虞和我的一幕幕回忆。
曾几何时,我遇见你,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是你吗?那个我穷尽一生的梦。
而此时我只能默默地看着那妖异的光渐渐地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