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浅笑,顾怀彦轻轻点了下头:“佑佑想娶白姑娘为妻,我以若水兄长的身份同意了。”
柳雁雪轻声应道:“白姑娘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也是若水临终遗愿,她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欢喜吧!”
顾怀彦一本正经的摆了摆手:“他们成亲不是因为若水,而是互相喜欢,真心实意的想要携手共度余生。”
低头沉思了片刻,柳雁雪突然红着眼眶问道:“怀彦哥哥,如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给容容找继母吗?”
一听这话,顾怀彦的心头猛然一紧:“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这种虚无缥缈的话?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们娘儿俩。”
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摸了一下,柳雁雪微蹙了下眉头:“志南也说过会一直一直保护梦儿,最后还不是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丧亲之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释怀的,顾怀彦正是深明这一点而理解柳雁雪此时此刻的心情,极力用温柔的言语安抚她的情绪。
“那只是个意外,如果不是归离从中作梗,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重重的叹了口气,柳雁雪摇了摇头道:“人生实在有太多意外了,我不得不未雨绸缪一番。如果未来某一天,我真的不能继续守护在你和容容身边……”
顾怀彦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再说了,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的!若是真有意外发生,我也不会再娶别人。”
“那为什么佑佑可以再娶?”问完这些,柳雁雪有些迷茫的望向了窗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担心。
认真思考了许久,顾怀彦还是在一声叹息中摇了摇头:“你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
“为什么无法回答?”柳雁雪穷追不舍,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如果我说这一切是因为白姑娘对待凤翼视如己出,因为她真心真意爱佑佑以及佑佑的家人,你肯定会问——若是将来我身边也出现一个类似白姑娘的女子,我会不会再娶……
哪怕我说了我不会,你心中也会不安。
因为你曾亲眼见过佑佑对若水的真情,他甚至为了一套嫁衣而百般耗费心神,如今却要迎娶另一个女子进门……”
话至此处,顾怀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将柳雁雪揽到了怀中:“不要再想那些了,我不是佑佑,我也不需要什么白姑娘……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可是万一……”“没有万一!你相信我!”
在顾怀彦强势霸道又不是温柔的拥抱中,柳雁雪总算肯安下心来。
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越来越平稳顺畅,顾怀彦才在和蔼亲切的笑容中于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怀彦哥哥马上就要多三位金兰兄弟了。”
片刻的欣喜过后,柳雁雪很是疑惑的问道:“除了佑佑和贺大哥,还有一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是一个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的人。”
顾怀彦越是绕弯子,柳雁雪探索真相的心便越加急促:“到底是谁呀?总不能又是你那位知己好友娄胜豪吧?”
从嘴里吐出这个名字后,气愤至极的柳雁雪忍不住跺了两下脚,脸上堆满了怨气:“我迟早要杀了他为梦儿报仇雪恨,到时候你就等着为你的金兰兄弟收尸吧!”
顾怀彦有些哭笑不得的拍了下脑门:“我的宝贝雁儿……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就连他送给我的摇篮都被我一刀斩成了碎片。”
心知自己会错了意,柳雁雪还是倔强的将头扭到了一旁:“可是除了佑佑与贺大哥,我实在想不出第三个人是谁。你又不肯告诉我,我就只能胡思乱想了。”
轻轻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顾怀彦乐呵呵的问道:“怀孕的女人都这么敏感多疑吗?你越来越像个小悍妇了。”
话音落,柳雁雪颇为得意的捏了捏鼻子:“那也是你上赶着娶进门的!有能耐你就把我这个小悍妇休了呀!”
顾怀彦悄然将手背到身后,一张脸迅速凑到柳雁雪跟前“嘿嘿”傻笑起来:“我可不敢休了你,若是将来续娶一个大悍妇……到时候指不定还得招惹多大麻烦呢!”
“都快当爹的人了,还越来越没个正行。”话锋一转,柳雁雪由严肃转变做调皮可爱的小女儿姿态:“罚你给我按摩肩膀,达不到我满意的标准就不能睡。”
“遵命!”
次日凌晨,那个被柳雁雪疑惑半晚上的第三个人就这样赫然呈现于众人面前,尽管只是以灵位的方式。
庄严肃穆的雪山之巅下摆放着有一张盛有香炉、果盘和美酒的桌案,桌案下跪着兄弟“四”人,每个人脸上都无比庄严肃穆。
大家共同用激昂亢奋的语气在雪山许下了神圣且真挚的承诺。
“今日我贺持(顾怀彦、钟离佑)与阮志南在此结拜为异性金兰兄弟!从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生死、共进退!”
三个响头过后,三兄弟各自端了两大碗酒在手中,痛痛快快对饮完毕,又齐心将另一碗酒洒在了地上。
这一碗酒是敬阮志南的。
按年龄大小排行,贺持当仁不让尊大哥之位,其后便是二哥顾怀彦,同年出生却相差一月的三弟阮志南与四弟钟离佑。
站在他们身后的见证者纷纷鼓起了掌,驻扎在雪神宫的火狮骑依次搬来四坛佳酿供他兄弟四人痛快畅饮。
在一阵伴随着阵阵愉悦的欢笑声和酒碗碰撞声,兄弟几人喝的甚是畅快,此情此景足以回味半生。
雪山下飘扬着不醉不归的欢声笑语,钟离佑顺势将自己即将成亲的消息说了出来,算是喜上加喜,祝福声齐齐而至。
就在此时,守在门口的火狮骑突然带着一柄染血的匕首前来报信:“启禀少庄主,启禀顾少侠,仁义山庄的大小姐已经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接过匕首看了看,钟离佑很是好奇的问道:“百里洛华?她来做什么?这匕首又是怎么回事?”
火狮骑道:“她非要嚷嚷着见柳宫主,否则就要在自刎谢罪,这柄匕首就是属下刚刚从她手中抢过来的。”
挥退火狮骑以后,钟离佑笑吟吟的走到了柳雁雪跟前,顺势将匕首呈了上去:“二嫂,这是怎么回事?你与那百里洛华可是有什么恩怨不成?”
颤巍巍的将匕首拿在手上,柳雁雪的眼眶刹那间变的通红:“有劳四弟关心,嫂嫂平日最不喜与人结怨。”
只见她死死的凝望着匕首上的血渍,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是这位百里小姐伤我妹妹和你三哥在先,既然她想自刎谢罪,我便成全她。”
话音落,顾怀彦赶忙走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臂:“雁儿,你冷静一些,人命不能解决问题,真正该死的也不是她。”
完全无视顾怀彦的劝告,柳雁雪狠狠的将他甩到了一旁:“向阳,逐月!”
“属下在!”
“速速将这柄匕首交还给百里洛华,待她伏法以后……将她的尸体拖到小宫主与阮少侠的墓碑前。”
众目睽睽之下,柳雁雪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着实让人在大呼意外的同时倍觉匪夷所思。
在他们心中,柳雁雪一直都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且心地善良很能包容人的,如今怎得就非要人命不可。
由此可见,这百里洛华确实做了一些让人无法原谅的事。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在威虎庄处处被百里洛华欺负的谢袭儿,她甚至有点嫌二位护法动作过于缓慢。
“二位姐姐,你们赶紧照我嫂子的话去办呀!坏人本来就不容姑息。”
“都给我站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眼看着二位护法即将在谢袭儿的煽风点火下走出宫门,顾怀彦突然提出了反对意见,言语间甚为犀利。
强行将匕首塞至逐月手中,柳雁雪盯着她的眼眸厉声质问道:“我才是这雪神宫的主人,难道你想造反吗?还是说,你已经在这雪神宫里待够了!”
“宫主息怒,逐月万万不敢有此等想法!逐月这便将匕首送过去。”
岂料逐月才走了两步便被钟离佑以折扇隔空点住了穴道,只见他笑吟吟的朝着逐月走去,弹开折扇摇了一摇。
“护法请留步,且听在下一言。等我说完了,你再去执行任务也不迟,想必我们知情达理的二嫂也不会责怪你的。”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这是在帮助顾怀彦与柳雁雪缓解夫妻关系,更是省的二位护法夹在俩人中间左右为难。
柳雁雪很是不满的攥住了他的折扇,说话的语调也变的有些低沉:“四弟,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想为你义结金兰的三哥报仇雪恨吗?”
钟离佑依旧笑得很是温柔,丝毫没有被柳雁雪的气势所压倒,讲话的神态也是慢声细语:“嫂嫂息怒,弟弟只是不想嫂嫂将来因为错杀无辜而心生悔意。”
在愤怒之中松了手,柳雁雪迅速将头扭转至门口,露出了凶恶的目光:“如果你知道梦儿他们是怎么死的,铁定就不会这么说了,你只会为我方才的举动拍手叫好。”
“愿闻其详。”同一时刻,钟离佑笑着解了逐月的穴道并郑重其事的向她赔罪,亦是从侧面给足了柳雁雪的面子。
在夫妻二人的共同阐述下,钟离佑等人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百里洛华为了一锭金子于无意识中做了一次帮凶,虽是无心之失却也间接害了两条人命。
“……这倒有些麻烦了。”
钟离佑话音刚落,薛良玉便站了出来,一脸坚定不移之色:“四弟此言差矣!依我之见,这百里洛华确实该死,远走他乡的周蕾也该视为同罪,她们都应该为梦儿偿命才是公道!”
她与云秋梦自幼一同长大,不是亲生姐妹却胜似亲生姐妹,这明摆着就是传说中的帮亲不帮理,尽管百里洛华也没有多大的理可言。
如此果决的态度也没有难倒钟离佑,他很是得体的在二人面前各自鞠了一礼。
“两位嫂嫂切莫动怒,为了旁人气坏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值。不妨我们先将那位百里小姐请进来,听听她对此事有何看法。就算真的要定她死罪,也得给犯人留遗言的机会不是。”
因为跪太久双腿瘫软的缘故,百里洛华被火狮骑拖进来时,近乎是以连滚带爬的姿势抱住了柳雁雪的大腿,声泪俱下的哭嚎随即而至。
“柳姑娘,我今日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请你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吧!你打我骂我都没问题,如果觉得不解气甚至可以杀了我。不管你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柳雁雪只是与她怒目而视,如果眼神能杀人,怕是百里洛华早已尸骨无存了。
薛良玉彻底在这一天让众人重新认识了她,只见她大步流星跑了过去,贺持愣是没有将她拦住。
“想死还不简单,撞墙或者割腕……这么多手到擒来的方法能帮你达成所愿,你又何必专程来此恶心人呢!”
气势汹汹的说完这话,薛良玉拔下头上的银簪便递了过去:“此簪非常锋利,见血封喉!借给你,不用谢!”
“这、这……”百里洛华颤颤巍巍的扬起了手臂,却不敢去接那根银簪,因为她从心底里就非常怕死。
明明来此之前就做好了为云秋梦偿命的准备,但当事情真正来临时,她还是退缩了。
薛良玉不依不饶的蹲了下去,与她四目相对:“这什么这,难不成你所说的认错种种都是逗我们开心的话吗?如果你只是说说而已,那就请回吧!”
言语中丝毫不留情面,百里洛华这才颇为勉强的接过银簪对准了脖颈处的伤痕,那是她刚刚威胁火狮骑时不慎用匕首割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