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后,武当。
真武大殿前的练功场上,辛培华正带着一批中坚弟子们在场上练习阵法,自从落月峡之战后,伏魔盟各派都亲眼见识到了魔教总坛卫队那种三五人小队结阵时的强大战斗力,尤其是在千人级别的群战中,小队与小队之间的配合,更是可以把战斗力成倍地增加,少林派的一百零八罗汉棍阵,虽然也是威力巨大的阵法,但人数太多,需要的空间很大,群战中的效果还不如这种三五人一队的小组作战。
战后,伏魔盟各派痛定思痛,开始苦练各种阵法,象武当就把以前创建时张三丰真人留下的真武七截阵法拿出来,加以改进,这真武七截阵当年是武当七子联手使用,对功力的要求极高,绝大多数武当弟子根本达不到这要求,于是当年的紫光道长只好去繁就简,省去了许多精妙的杀招与变化,变出了一套低手版的真武七绝阵。
经过了这十多年来武当上下的改进与发展,这套七人合使的真武七绝阵已经初步完善了,历次武当弟子与魔教精锐的上规模群战中都会使用此阵,由于武当弟子功力精纯,配合时间也比临时召集的魔教各分舵成员要长许多,因此几次大规模的交战,都占了上风,有了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武当弟子们也是越打越有信心,即使是只入门三四年,连连环夺命剑也没学全的弟子们,摆起这真武七绝剑阵,也是有模有样了。
自从两个月前,徐林宗秘密以出巡为由,带了几十名弟子下山之后,武当上下的大小事务,就暂时交由了当年的小师弟辛培华来掌握,二十多年前青涩的小师弟,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沉稳内敛的中年道人,身为武当派执剑长老的他,这会儿正头戴道冠,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老玄袍,看着场内的数百名弟子一招一式地演练着七绝阵法,可是他的眼光却显得有些散乱,抚着黑色的长须,若有所思。
一个三十上下,穿着天蓝色精英弟子袍的道人,正是辛培华的嫡传弟子木松道人,看到辛培华这样子,小声地问道:“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辛培华的思路被木松道人从远处拉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唉,木松,你说你掌门师伯这一走就是两个月,一点消息也没传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木松微微一笑:“我们灭魔盟才成立,掌门师伯想必是四处联络其他各派去了,这回他走得这么隐秘,对外只是说闭关三个月,要不是师父您昨天告诉弟子,弟子现在还以为掌门师伯在关内呢。”
辛培华的眉头仍然是紧紧地锁着:“我总觉得这回事情有些不对,往日掌门师兄外出,总是会派人回武当报个平安的,也会和我以飞鸽传书的方式掌握武当的情况,可是这回他一走两个月,一点音信也没有,我只怕…………”说到这里,辛培华收住了嘴,陷入了沉思之中。
木松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褪去,说道:“师父,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弟子下山一趟,去联络掌门师伯呢?”
辛培华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暂时没这个必要,这两天再看看,若是三个月后掌门师兄仍然没有消息,那你再下山,去浙江台州联络黑龙会的会长李沧行。”
木松的嘴角勾了勾:“师父,我们武当的家务事,为什么要让外人插手呢?再说这个黑龙会里鱼龙混杂,跟我们伏魔盟的各派也没什么往来,还有些人说,说…………”他看了一眼辛培华,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低头不语。
辛培华摇了摇头:“说李会长跟妙法长老之间不清不楚的,对不对?”
木松咬了咬牙,抬起头,说道:“我听别的门派的师兄弟说过,这个李会长早年出身于我们武当,后来就是在山上犯了色-戒才给赶出师门的,后来还在锦衣卫里混过多年,跟倭寇还有些关系,这样的人,这样的门派,不少师兄弟都反对跟他们结盟,组成什么灭魔盟,弟子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妙法师姑要和他扯在一起,甚至不肯回山。”
辛培华的脸色一沉,说道:“胡说八道,当年李师兄是我们武当的大师兄,连师父我的武功,也是他手把手教的,对他的人品,我最清楚不过,他绝不是犯了色-戒给赶出去的,妙法长老在那次大会上也公告了天下,她至今仍然是处子之身,这就说明当年李师兄绝不是犯了戒,这事一定是有奸人陷害,或者就是前任的紫光师伯设计,让李师兄离开武当,卧底各派去追查黑手呢。”
木松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是,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这么多年来,紫光师公和掌门师伯从来没有把这事跟我们大伙儿说明呢?若是李会长真的没有犯戒,有了如此的势力,为何不让他重归我们武当门下,以壮大我们武当的实力呢?”
辛培华轻轻地叹了口气:“人家已经离开武当十几年了,有些事情可能是有误会,错过了以后就很难再回到以前了,这些是长辈们的事情,你这小辈懂什么,不要乱嚼舌头,现在看到李师兄在外面已经威风八面了,我这个做师弟的也是真心为他高兴,黑龙会的强大对我们武当绝不是坏事,现在沐师姐一直留在他身边,也是为了维系我们武当和黑龙会的良好关系,以后能一起对付魔教呢。”
木松的唇上两抹八字胡动了动,似乎是有话要说,看着辛培华,却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辛培华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奇道:“木松,你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木松叹了口气:“师父,其实,其实这些话一直在二代三代的弟子们中间流传了,都不太好听,所以弟子也一直不敢和您说。”
辛培华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是有关妙法长老的闲话吧。”
木松咬了咬牙,开口道:“原来师父也听说过了,其实,其实弟子已经多次制止过师弟们的这种私下议论了,但这些话确实难以阻止,大家伙儿怎么也没办法转过这个弯来,明明是我们的掌门夫人的妙法长老,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假结婚?然后,然后又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跟着那个李沧行走了,师父,说真的,这阵子大家都不太想下山了,碰到别派的师兄弟们,或者是那些同道的武林中人,都会给人背后耻笑的。”
辛培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长在人家身上,那些闲言碎语是阻止不了的,我们都是出家修道之人,要静心养气才是。妙法长老和掌门师兄,还有李师兄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也很复杂,连我都不是太清楚,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现在妙法长老已经公开宣布和掌门师兄之间是假结婚,而她以后也会跟着李师兄一起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时间长了,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就会消散了。”
木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这么说来,那个传言会是真的吗?师父,有人说李会长想要借着跟妙法长老的关系,来吞并我们武当,先是逼掌门师伯退位,自己取而代之,然后再把两派合并,他来当这个新掌门,是这样的吗?”
辛培华的脸上怒容一现,黑须无风自飘,厉声道:“这话是何人所言?”
辛培化这一下动了真怒,惹得在广场上练剑的弟子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招式,纷纷向这里看过来,就连一直背对着辛培华,指导大家练剑的二十几名蓝衣精英弟子,也纷纷回头想看个究竟。
辛培华站起身来,对着那些练武的弟子们沉声道:“大家继续练剑,不要受其他事情的影响!”几百名武当弟子纷纷举剑行礼,辛培华回头看了一眼木松,低声道,“跟我来。”
二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山道,远处弟子们练剑时的呼喝声和剑风破空,内力激荡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辛培华的脸色一沉:“这话是谁说的?”
木松低头道:“是华山派的几个师兄说的,还有洞庭帮的几个同道也都这样说,上个月弟子跟三个师弟下山采办的时候,在渡口的小镇上遇到他们,他们就是这样说的,弟子一时气愤不过,险些和他们动起手来,后来还是丐帮的公孙帮主在场,这才阻止了我们的出手。”
辛培华的眉头一皱:“这件事情为何当时不向为师报告?”
木松低着头,轻声道:“类似的事情几乎天天都在发生,师父您没有下山,可是外面几乎都在传这个说法,师弟们一开始还会激愤难忍,可是时间一长,大家连反驳的劲也没有了,因为妙法长老一直不回来,还有人说,有人说…………”他抬头看了一眼辛培华,欲言又止。
辛培华上前一步,抓住了木松的手腕,厉声道:“说什么?”
木松只觉得手腕一痛,吓得一吐舌头,连忙道:“最近,最近有言论,说是,说是掌门师伯这回下山,不是去联络其他各派,而是,而是去了浙江台州,去跟那,那李会长理论了。说,说这个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辛培华气得大骂:“放屁!”他一挥手,木松只觉得手腕处一阵大力袭来,下盘不稳,向后直倒退了四五步,才勉强站住,胸口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几乎站立不住。
木松的脸色一阵惨白,连忙下跪说道:“弟子一时失言,请师父降罪!”
辛培华闭上眼睛,急促地呼吸了十几下,才算稍稍地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火,他摇了摇头,睁开眼,说道:“这些话应该不是外帮的人所说的吧,是不是我武当弟子之间传的流言?”
木松点了点头:“师父,正是如此,也就是最近几天开始传起来的,主要是因为大家本来就因为妙法长老的离开而在其他各派面前抬不起头来,然后掌门师伯又是一去多时不回,有些见过师伯下山的弟子就把这事传遍了武当,现在弟子们都是人心惶惶,在议论此事呢。”
辛培华长叹一声:“昔时因,今日果,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此事靠压也是压不住的,木松,从今天开始,你要在弟子中宣传,说掌门师伯正在闭关,过一个月左右就会出关,把这谣言给制止住。”
木松睁大了眼睛:“可是师父,掌门明明已经下山了,并不在闭关啊,这话说了其他师弟师侄们也不会信的,而且您不是也才说过吗,这些言论是压不住的。”
辛培华咬了咬牙:“压不住也得压,哪怕是靠骗,也得拖到掌门师兄回山再说,木松,现在你是传功弟子,有义务带头导正门派内的风气和言论,可不能自己先信了这些传言,不然还怎么去教导那些师弟们呢?”
木松叹了口气:“那一切谨遵师父的安排,从今天开始,去闭关地送饭的事情就由弟子来做,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掌门师伯在不在那里了。”
辛培华满意地拍了拍木松的肩膀:“很好,还有黑石师公那里,你就让清松过去吧,虽然现在妙法长老不在,但对黑石师公,也不能有丝毫的怠慢,明白吗?”
木松的眼中光芒闪闪:“好的,师父,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弟子这就在师弟们中间宣布,掌门师件现在人就在后山闭关洞里,现在运功正到关键时刻,不允许其他人打扰了,每天的饭食,由弟子亲自送过去。”
辛培华点了点头:“很好,你去吧,为师一个人要静一会儿。”
木松行礼离去,辛培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眉头深锁,等到木松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时,才叹了口气:“唉,大师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李沧行的声音平静地在辛培华的耳边响起:“小师弟,难道我和你师姐的想法,你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