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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栽赃(四更)
    “……”
    李道士无语,这不是刚刚要送双胞胎丫鬟的那老头嘛,你丫正经起来道爷都有点小怕呢。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这老头此话一出,喧闹的酒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在科举应试之前,有一种当官的方式叫做举孝廉,就是某些高官权贵看你小子顺眼,或者你是他七大姑八大姨的侄子什么的,再或者说,当地的士绅觉的你小伙子很有眼色劲儿,那么恭喜你,差不多就已经内定了四强名额,即将被选中当官了。
    虽然随着科举系统的新鲜出炉,这种举官的方式渐渐落伍,但这种传统却并没有消失,比如本朝考察官员水平的重要一项,就是看你在当地百姓心中的印象和感觉,这百姓可不是指街面上那些买菜的、砍柴的、挑粪的,这些在法律定义里可是叫做黔首、庶民,真正的‘百姓’,眼前的这些人才是。
    而且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当白巾贼肆虐江南之时,老巡抚病危不能理事,江南的士绅百姓推举一位公认的,有操守的官员出来但此重任,这也是合情合理,而且有渊源传统的。
    府尹这些天忙的,可不就是刷这些人的好感度嘛。
    “老张说的在理,这白巾匪患一时半刻也消减不了,我们需要府尹大人来主持大局,但名不正则言不顺!诸位可愿意与我一起上书!”又有一个员外将杯盏往地面上一砸,大声叫道。
    “是啊,若是由知政务、熟兵事的府尹来掌管城防的话,怕是早就把城外的白巾贼给打退了!”说这话的,居然是一位都头级别的骑将,当然不是燕营的,而是老王从扬州调来的南方将领。
    熟兵事?李道士斜了府尹肚皮上的两个肥肉呼啦圈,眼前这位多走几步怕是都要喘气,这是什么个熟法,烤熟还是煎熟?
    本来的党羽、培养的门生、现在得到好处的、受到老王迫害的,开始说话的人数越来越多,就连几个勋贵都忍不住开口,没办法,谁让人家送土地送粮减税,就差给妹子了。
    只有少数的明智之辈,觉的让这位只是合格官僚的府尹去抵御匪患是个不大靠谱的事,但是也纷纷缄口不言,为啥?这明摆着就是府尹一手策划的,说实话怕被打击报复呗。
    “不不不,本官何德何能,敢担此重任,大家可是把我放在火堆上烤啊……”府尹连忙惶恐道,连连摆手,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家伙又飙起来了。
    不过这些人都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一点,眼前还有位上一任钦点的人选呢,不过随着老王十天半个月的不醒一次,他的影响力则在不断的减弱着,而且只要木已成舟,他这个老家伙又能管什么用,朝廷不追究他个剿匪不力就不错了。
    李道士无聊的打了个哈气,看来这古代的选官和现代的选秀差不多嘛,金主内定、粉丝各种拉选票、打感情牌,一套流程下来,冠军就出炉了。
    府尹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道人,仿佛在说,自己赢定了!
    谁知道士撇撇嘴,用眼神示意他往前看,果不其然,永宁伯、丰侯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姓爷正面色玩味的坐在桌前,一句话不发,仿佛是在无声的抗议。
    府尹额头上的汗珠‘哗’的一下落了下来,这些正牌勋贵如果通通反对,那么此举就是一个绝对的政治性错误事件,当着老朱家人的面子,自己给自己升官,你这是啥意思,对朝廷有什么意见,对我们朱家天下有什么想法?
    可是自己已经明明用厚礼贿赂了好几位勋贵,而且许诺的条件可是能让他们在战后大赚特赚,他们为什么不支持自己?他用眼神扫了好几下当初拍着胸脯保证的几位,这些人要么低头,要么眼神躲闪,总之就是没一个看着自己的。
    有鬼!
    有好大的鬼!
    他下意识的望向了李道士,这才回想起来,眼前这位今天表现的也古怪的很,而且从城西过来,永宁伯的府邸不也是在城西吗?
    道士依旧在胡吃海塞,仿佛眼前的事跟他毫无关系一般,不关注、不参与、不感兴趣。
    办公室法则第二条——永远不要尘埃落定之前自鸣得意,局面很有可能会被反转的哦!
    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古怪的现象,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小,其中有一个暗地里踢了下那要送双胞胎的老头一脚,这老头刚要拿出准备好的刷声望道具——万民书,上面有用鲜血写的各种人名,还有篇祭文,仿佛百姓们哭着喊着求府尹升官,不让他升官天都要塌下来了。
    其实这玩意就跟万民伞一样,基本上只会出现在戏文里,原因很简单,古代的文盲率可是一向在90%以上,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写了。
    永宁伯这个老帅哥的笑容渐渐敛去,平静的道:“府尹大人,你这是准备造反吗?”
    “不不不,伯爷,这都是误会,误会——”胖子大多虚热,府尹现在充分理解到了什么叫做汗流浃背,冰火两重天。
    “我问你,这是想要造反吗?”
    “伯、伯爷,这都是下面人的意思,本官完全不知情的,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这是王大人在昏迷前交给我的信件,诸位看一看,”永宁伯朝着后面的丰侯点了点头,对方从怀里掏出五六封信件和文书,上面有老王的笔迹,也有用白巾贼语气说话的,大意是说,自己通过六扇门的情报系统,发现了洛都有人要投靠白巾贼的消息,经过各种调查和取证,这人极像是府尹,但也不能完全确认。
    但其中有一份信件是这么说的,倘若自己出事,府尹急不可耐的想要当上江南巡抚,那便确定无疑了,因为截获的一道白巾贼的信封上说,会助这位‘江南总督’上任,到那个时候,江南防线就会尽落于己手,大业已可期也。
    “不,这不可能!”府尹当即色变,无论是哪个朝代,无论是权势多大的官员,有两件事情一旦被牵扯上,那必然无法全身而退,一种是造反,一种是谋反,前者是自己来,后者是跟人一起来。
    但是天见可怜,他真的是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白巾贼的消息还无法确认,但是老王大人的字迹,应该有不少人见过,而且还盖了大人的私章,这不会是假的!”永宁伯面容冷酷的道。
    刚刚还在吆喝的人现在腿都在抖,谋反啊!这可是要砍多少颗脑袋才够啊!?自己不会是被认为是这家伙的同党吧,呃——虽然的确是同党,但绝对不是这方面的同党啊!!
    府尹方寸大乱,连连叫道:“这不可能!本官绝对不会干这种事!”又赶紧凑到永宁伯的面前,小声道:“大人,本官答应的那件事,回去之后马上办,必定全心全力……”
    “你说的是犬子吧,托道长的福,已经救回来了,”永宁伯扬了扬嘴角,再往门口一指,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混在侍卫之中,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手脚健全,正是四公子,他最喜欢的小儿子。
    府尹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了李道士,道士挤出了个纯善的笑容,道爷要是不穿越,指不定现在都能爬到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了,你丫还差了点道行。
    永宁伯为什么会在老王虚弱的关头,去支持他明显不喜欢的一位官员,这是道士百思不得其解的,因为二者的关系在部下和同僚的形容中,应该算是死党的那种,而且这伯爷的名声不错,不像是能被收买贿赂的。
    如果不是收买,那就是有把柄在对手上了?道士打听了最近发生的事,只有一条最引人注目,那就是这伯爷的四公子死在白巾贼的阵中,可是当他向当初一起参战的官兵打听时,却有人看到,这四公子没死,反而被对方擒住,也就是成了白巾贼的俘虏。
    那原因其实就很明显了,老王是什么人物?虽然时常丢锅,不时挖坑,但可是标准的朝中清直大臣,哪怕对方是多年好友,也不可能为了救回他的儿子,而去和反贼谈判,甚至是答应什么屈辱的条件。
    而府尹就是知道了这事,才有把握让对方站在自己的阵营中,或者最少两不相帮。
    但道士不一样,他表面没节操,内心其实更没节操,谈不就谈嘛,多大点事,就算这俘虏身份高贵,但再贵能贵的过一千具虎浮屠甲具外加五个小头目级别的白巾法师吗?
    交易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
    永宁伯就这么愉快的答应和道士一起栽赃对方了。
    要想搞定一个大官僚,尤其是在古代,最好的方法不是千辛万苦,查出他收受贿赂的证据,而是直接一个造反的大屎盆子扣在对方脑袋上,简单、快速、高效、省力。
    永宁伯继续拍了拍手掌,有一个人被拉了上来,却是老王曾经的贴身幕僚建廷,蓬头垢面,还被绳索捆着。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王大人其实早在晕厥之前,身体就有不适的征兆,短则盏茶,长则一炷香,会陷入昏迷之中,这事只有我知道,大人没让我告诉任何人,但是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我渐渐起了别的心思,悄悄告诉了府尹,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事。”
    “后来当我成为对方的心腹的时候才知道,这药原来就是他下在大人平常的饭菜中,就是他害了王大人……”
    “你胡说!”府尹当即色变,叫道:“本官的确是从你这里得知王大人的身体状况,但从来没有下过毒药!更不是什么莲花教的内应!有人冤枉,是有人栽赃!!”
    “那大人是否介意我们搜查一下你的住宅?”李道士终于开了口。
    “可以,但本官要求亲自陪同,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中的哪位在我房里放了什么东西,而且若是没有,那本官就是冤枉的、无辜的,而有人就是想诬陷忠良!”府尹咬牙道,小眼凶光闪闪,搏命一击。
    他房间里锁的钥匙一向贴身保管,偶尔才会交给亲近人,出入尽皆锁起,门窗都是封死,而且还有护院随时守护,绝不会有偷贼能够不被人发现进去的。
    “好主意!”李道士点了个赞。
    “在座的诸位也去看看吧,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所有人都离开了座位,这个时候查明真相也好,站队也罢,反正都是一股脑的跟了过去。
    而半个时辰后,府尹面色惨白看着拴在他床脚的五凤香囊,不是香囊,而是香囊撕开后,里面的玩意——与白巾贼通信的信件。
    李道士亲热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靠在他的耳边道——
    “知不知道,同一个招式,在我们道家从业人员面前不能施展第二次的。”
    “同一个丑女,道爷我也不是会被吓到第二次的。”
    “顺带说一句,尊夫人真是贤内助!”
    (慢慢看,不要急,虫子不可能把所有的线索和原因都在一章之内交代出来,本书基本上也不大可能会虐主,而且就算是打脸,也总得有个伸手的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