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脚,不知道自己这个建议对姑娘有没有用。
苏玉畹见了,连忙唤立春:“给刘管事挪张凳子。”
开始她只是想吩咐刘安一句话,并不多留他,所以没想着给他安置座位,谁知道话一说起来就没完了。
刘安在苏家也是有地位的,他也不推辞,不过也没用立春动手,而是自己搬了一张凳子,侧着身子坐了。
好一会儿,苏玉畹这才道:“你刚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不过当时总担心府城的日子不好过,休宁那处的田产、铺面,算是给我们留上一条后路,在府城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回休宁去。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在府城,也算站稳了脚跟,而且像你刚才说的那般,赚钱的机会稍纵即逝。那些田产、铺面,倒可以将它们卖掉。就算想留后路,等这波行情过了,咱们也还可以再重新买回来。到时候,用它们赚回来的钱,没准能买上当初的两倍。”
这一年来,刘安虽没跟马掌柜他们一样对苏玉畹的算无遗漏感受那么深,但多多少少也知道苏玉畹的能耐。知道她不会没想到这些,只是见她没有动静,这才忍不住提了出来。
此时见自己的建议对姑娘还算有所帮助,他十分高兴,他站起来道:“姑娘想的比小人深远。”
苏玉畹摆摆手:“休宁的田产、铺面,我想派你去处理,刘叔你看如何?”
“小人定当义不容辞。”对于苏玉畹的这个要求,正在刘安的意料之中。
他在休宁做了十几年的管家,跟休宁街面上的各色人物都有交集,对于办好这件事,他十分有信心。
这时,霜降进来了,对苏玉畹道:“姑娘,王中人到了。小厮把他领到了前厅。”
苏玉畹站了起来,对刘安道:“走吧。”
两人去了前院,一个五十来岁蓄着两撇小胡子的老头儿正坐在那里喝茶,见了两人进来,连忙站了起来,对苏玉畹施了一礼:“苏姑娘。”
“坐,不必客气。”苏玉畹对他回了一礼,坐到了主座上。负责在前厅接待客人的婆子忙给她和刘安上了茶。
王中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玉畹,心里对她的美貌暗暗吃惊,同时心里又十分纳闷:怎么这家人是姑娘当家作主?
寒喧了几句,王中人问道:“姑娘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玉畹看了刘安一眼,刘安便把要求给说了。苏玉畹又补充道:“想要带个花园的,家母平日无事,也能有个地方散步。”
王中人略一思忖,道:“跟苏姑娘要求相符的,倒是有三处,一处在城东,离这儿不远,三进院落,房舍有二、三十间,作价三千两银子;另一处在城南,四进的院子,房舍足有三十五间,后边带着一个小花园,作价三千一百两;还有一处则在城北,也是三进的院子,大小跟城东的那处差不多,但后面带了个小花园,引了活水,垒了假山,花木繁盛,作价是二千五百两。”
苏玉畹眉头一皱,看向了刘安。
王中人说的这些宅子的价钱,跟刘安刚才所说的相差挺大,似乎都贵了五百两。
刘安听了,诧异地问王中人:“王中人,我是听说你为人实在,才找的你,你可别因着我家姑娘年轻,就漫天要价。据我打听,这些宅子也就在两三千两之间,可没有你说的那么贵。”
王中人苦笑着拱了拱手:“我们吃这碗饭的,全靠朋友照顾,口碑好了,大家才愿意再找我,我才能做些单子。我哪敢因着姑娘年轻就漫天要价呢?苏姑娘年纪轻轻能掌家,能干精明,又岂是我能蒙骗得了的?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以后可就没人来找我做生意了是不是?实是因为这段时间城里的宅子都涨了一成价。我刚才说的价钱,虽说还留有一些讨价还价的空间,但最多每处降上几十来两银子,真没多要。”
苏玉畹可不是一般的内宅姑娘,多少茶园都是她做主买下的,又岂会听信王中人的这么一番说辞?
她对王中人的说法不置可否,只对刘安道:“这三处宅子,你派刘诚去看一看,如果有合适的,咱们再谈其他。”
说着,她就端起了茶盏。
这位王中人的情况,其实刘安没打听清楚。他口碑是还不错,那都是针对权贵人家而言的。对于有权有势的人家,他自然不敢有什么诳言,做生意老老实实,而且服务还十分到位,随叫随到,态度殷勤,为此很是有一部分人对他评价不错。而苏家附近住的人家,都还是有些地位的,刘安向他们打听,听到的自然就是好话。
其实王中人做生意是看人下菜。苏家宅子已在这片地方存在几年了,王中人自然知道苏长清是个茶商。如今进了苏家,看到掌家的竟然是个年轻姑娘,虽说貌如天仙,在年纪已大的王中人眼里,自然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对于这样的人家这样的掌家者,把房子涨上一两成那也就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
而对于自己的说辞,他还有一大堆话等着苏玉畹呢,却不想苏玉畹只听他说了一句话,就端茶送客了。有心说几句埋怨话或劝上几句吧,苏玉畹却又没的拒绝这门生意,而是派人去看宅子。买宅子么,总要看上一两次才能下手的,谁家都如此,对于这一点,王中人还真无话可说。
他只得站起来闷闷地作揖:“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送走王中人,刘安就转回来请罪:“都是小人做事不仔细,没打听清楚王中人是这样的人,还请姑娘恕罪。”
苏玉畹摆摆手:“无妨,没准宅子确实如王中人所说的涨了一两成呢?反正叫刘诚去看上一看,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多走几步路。”
刘诚是刘安的儿子,今年十五岁,为人十分机灵,是个在家里歇不住的性子,最喜欢做跑腿的事。
刘安听了,苦笑一下,拱手道:“是,小人这两天就派他去跑一趟。”
说着他又问:“还有一个中人姓孙,姑娘还要见见么?或者先让小人打听清楚他的为人,姑娘再见他?”
“算了,不可能两个都是不实诚的。趁我有时间,你现在就叫他来吧。”
刘安便派人去唤了孙中人。这个孙中人住得远些,等了足有一顿饭功夫,他才跟在小厮身后匆匆进了厅堂。
见到孙中人进来,不光苏玉畹,便是刘安都十分诧异。
原来这位进来的中人,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此人高高的个子,身材挺拔,身上穿着一袭竹青色绸缎儒服,头戴儒巾,眉目十分俊朗。
他跟着小厮进来,见到上首坐着一位极为美貌的年轻姑娘,也是猛地一愕,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睑,拱手朗声道:“在下孙儒杰,见过苏姑娘,见过刘管家。”
苏玉畹看了刘安一眼,站起来回了一礼,作了个手势道:“有劳你跑一趟,请坐。”
刘安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做了十来年的管家,还从没像今天这般办事不牢靠。前面那个王中人不实诚,本以为后面这位孙中人总不可能再名不符实吧,却不想竟然来个了毛头小子,实在是让他不知道如何跟苏玉畹交代。
要知道,做中人这一行,可不是什么人都行的,需得有一定阅历、交际广泛,嘴皮子厉害,善于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最起码也得差不多三十岁往上,才能把中人这个行当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