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桩难事,那就是丘家的院子如今的大队部,却是在前溪村,要想不惊动前溪生产队的人去起粮砖,哪里可能。可要是两个村子分了,且不说分多分少,就阿奶说的几千斤粮砖,怕是也顶不了多少日子。
曹富贵拧着眉头略一思索,忽地抬头问道:“阿奶,你说的丘家地窖在哪?有其他人知道吗?”
阿奶看着他,缓缓摇头道:“有只地窖当年……没外人开过。我告诉你在哪里。侬要是有‘门道’要用,悄悄的,不要告诉侬三阿爷,引了他们自己去挖。”
“我晓得了。”
第38章无私
丘家不愧是当年的丘半城,不光在前溪村建着奢豪的砖瓦别院,地窖还挖了好几只。不过在当年打土豪,分田地时,那几个建在别院下方的,青砖条石砌的大地窖都给起了出来,里面也是一片狼藉,没啥东西。丘家逃跑时把好带的金银细软都带走了,只剩下些笨重家什。
阿奶说的没外人开过的地窖,便是指当时未被劳苦群众和农户们打开的秘密地窖。
她知道的那一个,地方倒真有些讨巧,正在前溪村与黄林村的交界处,口子虽然开在前溪村那一头,里面的洞窖却是大半都挖在黄林村这一片。
黄林村与前溪村在人民公社成立时都成了林坎大队下属的生产小队,几百年来这两个邻近村子的人有嫁有娶,本就亲近,大队书记曹伟岩就是黄林村曹家人,再让曹家族人“发现”地窖藏粮,哪里还能不见面分一半?
这么一来老曹家和富贵完全甩脱干系,既救济了乡邻,又无他人知晓前因后果,当真再妥当不过。
曹富贵拍着大腿大赞阿奶英明,有如诸葛之亮,兴冲冲地缠着阿奶问那地窖的具体位置。
阿奶拍了一记大孙子的脑瓜,低声道:“叫侬二叔悄悄一道去,黑咕隆咚的,这地窖许多年都没人进过,侬个毛手毛脚我不放心。”
老二脑子不聪明,又闷声不吭的,好在有一条——听话!听老娘的话。让他办事虽然不精明,却是踏踏实实,让她放心。有老二帮衬着富贵去探丘家的地窖,也不会让她一颗心整日吊了半空,不上不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老二和富贵虽不是亲生父子,也是血浓于水的叔侄,办大事哪里能只靠自身一个,再好的铁又能打几根钉?家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二嘴巴再牢靠不过,要紧事当然要一道上。
丘家那处地窖虽然不在丘家别院正屋——如今的大队部屋底下,所在却也不是什么太过僻静的地方,旁边远远近近有几户人家,也不好白日里去勘探,阿奶索性敲定让叔侄俩明晚去查看,她也好趁白日和老二好好叮嘱交待一番。
亢奋不已的富贵被阿奶打发去早点歇息,又哪里睡得着觉?想想当年“丘半城”这名号的威风,那个地窖又没被群众雪亮的眼睛查看过,一家子惶惶逃窜未必还记得把地窖里的东西给带走吧?说不定里面金银珠宝还剩着呢?发财啦,发财啦!
越想越兴奋的富贵哥美梦越做越清醒,索性钻到炼庐里去看看栗子做军粮的方子,哎呀,他富贵哥发财了,也不能忘了乡亲们么!财宝么,就不要拿出来祸害大家了,粮食这东西,管够!
翻了翻架子上的方子,果然找到了那份老宗祖用栗子当主料做军粮的配方。这东西其实就是参考“压缩饼干”的制法,用栗子面等含淀粉多、营养好又不易变质的材料混和在一起,利用“宝炉”脱水压制的强大能力,把粮食粉末给压成砖状。
据老祖宗形容,这东西样子难看,坚如砖石,营养不错,下到热水里煮成糊滋味凑和。可它保质期极长,平时还有多种功效,闲时叠起来能当凳,战时拿起能拍人,实在是行军利器,因此虽然不好吃,也收录了几经改良的配方。
曹富贵研究着这张方子,不住点头。
好东西啊!吃的么,实在能填肚就是好,要什么好味道啊!这玩意他添点葛根粉、草木灰什么的到配方里,把成品“做旧”,再放到丘家地窖里,那简直是天作之合啊!哈哈哈!
在栗子树林里,因为小乔就在身边,他能做手脚扫进炼庐时的毛栗也不多,用来做试验炼制一些仿制粮砖是够了。
宝炉光芒一闪,吐出六块城墙砖似的棕灰色长方块粮砖。
大概是因为这东西加工实在没什么技巧性和艺术,损耗的玉石灵气很少,几乎就相当于豆子榨油、麦子磨面等等原材料粗加工的损耗。
用完了那点毛栗子,曹富贵看看外面青绿一片的麦地,索性把剩下的麦粉、黄豆、葛根之类,凡是能吃的干货果实都混在一道,按着“军粮”方子的制作方法稍作调整,试制出了【粗劣军粮——狗闻了都嫌弃,但它确实顶饱】
这玩意质地坚硬,样子灰扑扑的,真和城砖也没差多少了,再难看——可它顶饱啊!
荒年还讲究什么滋味!
富贵哥大义凛然地选定用这个【粗劣军粮】配方,将自己大半的存粮都弄成了粮砖,宝炉给出的数据总共是6200公斤。曹富贵掰着指头一算,乖乖,都上万斤不止,哪怕要和前溪村的人分润,也足够队里三百来号人撑到夏收了。
回头一看阿奶给他的环佩,本来足有26格,过个年做了一堆吃食,再加二茬麦子播种,才耗了5格,这一下子上万斤粮砖制出来,哪怕每块的消耗再小,也生生把环佩的“灵气”给耗到了只剩18格。
曹富贵捧着环佩欲哭无泪,一下没收住,用得太狠了!只能寄希望于明天,希望丘家地窖里金玉满满啊!
晚上,富贵做了个好梦,梦里头金灿灿银晃晃的,全是财宝,把他给乐得呀!抓起一块金饼子就咬……嗷!
生生把自己给咬醒了,含在嘴里的哪是什么金饼子,就是他的大拇指!
望望窗外,天色不早,碧空如洗,天井里一家子老小都已经在忙忙碌碌。小乔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向临窗而立,呵欠连天的富贵哥,嘴角微微抿起。
想着身上的这一堆事,曹富贵打着哈欠披上棉袄,蹬蹬蹬下楼洗漱。
英子连忙端来一碗玉米粥,还有两只香喷喷的,足有一寸来厚,夹满了碎麂子肉和香葱的麦饼,笑吟吟地看着大哥呼噜呼噜吃下,满意地打出一个大大的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