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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冬天的雪,一场接着下一场,白皑皑的雪盖在屋顶厚厚的一层,青颂和六月在屋前的台阶下,堆了一个丑丑的雪人。
    雪人的脑袋坑坑洼洼,圆滚滚的身子过大,画上眼睛和嘴巴,有些滑稽的可笑。
    可她满意的很,围着转了几圈,将自己兔绒的帽子戴到了雪人的脑袋上,拍了拍它的脑袋。
    “叫你圆圆吧。”
    团团趴在干燥的台阶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圆圆的笑脸有些奇怪,青颂看了半天,改了又改,才终于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六月喊她进屋暖身子,她应了声,小心翼翼扶正了圆圆脑袋上的帽子。
    “你要坚持住,等我堆出更多的圆圆。”
    她转身抱起台阶上的团团进了屋子,房门被关上,隔绝掉室外的寒冷。
    雪花依旧肆意纷飞,很快将那顶兔绒帽子覆盖,风雪之中,细碎的脚步声逐近,白皑皑的雪被踩踏,留出一串脚印,停在了雪人前。
    雪人越发的不成样子,点画出来的笑脸已经被风雪模糊,用来做手的树枝也被风雪吹歪。
    他重新把树枝插好,瞧着那可怜又可笑的雪人,轻轻笑了声:“真丑。”
    抬手轻触雪人模糊的笑脸,将那个笑容加深,可是越看越觉得难看。
    “这是在哭吗?”
    兔绒帽子被风雪覆盖,看起来像是一个奇怪的凸起。
    他拿下帽子,将上面的风雪拍打干净,揣入怀中。
    屋内的说话声隐隐传出来,他站在原地许久,被风雪覆盖,与圆圆不同,这是一个高瘦的雪人。
    团团的小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喵了声,整只就窜到屋外,眼睛四处张望,看见圆圆身边站了一个人,正在看着自己。
    团团叫了声,慢慢走到他面前,轻轻蹭了蹭。
    两指捏起团团,他将它送回干燥的台阶:“小东西,别乱跑。”
    团团听话的站在原处,看见他转身,踏入风雪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六月关了门,才发现团团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屋子,最后青颂在门前的台阶上,看见团团趴在地上,正眯着眼睛舔自己粉嫩的爪子。
    “傻猫,冷不冷。”青颂抱起它准备回去,忽然看见圆圆头顶上的帽子好像不见了。
    以为是被风吹落,她上前去,没有发现帽子,倒是看见一串已经快被覆盖住的脚印,站在圆圆前,又一步步远去。
    青颂愣了,团团从她的怀中跳下跑进屋里,半晌后,她鬼使神差地顺着脚印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走过院落,走过那个被白雪覆盖的池塘,她看见脚印的主人走出了国师府,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跟了过去。
    “去哪?”
    身后的声音不大,顺着风雪窜进她的耳朵,回过头,看见宋昱撑伞站在那里,正清清冷冷的瞧她。
    “师父。”青颂呆呆叫了声,指了指地上的脚印:“这是谁?”
    宋昱撇过雪地上的脚印,面色不改,反问道:“你说谁?”
    “就是这个。”她又指着地上的脚印,急切道:“好大的雪,大家都没有出来,刚才是谁来了,我的帽子丢了,找不到了。”
    宋昱踏雪而来,与她对面站着,头顶的伞遮住风雪,他轻轻牵住青颂冻的通红的手,牵引着往回走:“会着凉的。”
    青颂任由男人牵着,他的掌心干燥温暖,一如从前令人安心。
    “你一定知道是谁。”
    她抽了抽鼻子,眼睛有些干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前方的人停下脚步,侧目望她:“你想知道什么?”
    她怔了下,宋昱便期身近她,盯住她的眼睛:“我以前对你说过,一切痛苦的根蒂来源于不满足。”
    “你不满足于现状,因为觉得以前更好,或者未来想变得更好。”
    眉眼温润的男子俯下身去,指间轻轻摩挲她眼角的湿润:“你的心中有怨,对我的,对沐寒的,对皇上的。”
    “现在我们都在这里,你告诉我。”
    他的眸光轻闪,低声道:“你想要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呢?
    青颂呆怔半晌,忽然打掉他的手:“我没想要什么,我也不能怨你们。”
    “我……我只是……”
    她有些手足无措,寒风席卷雪花飘过来,将后面话隐藏在风雪里,宋昱微微侧耳聆听,还是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只能看见她说完那句话,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风雪略小,他听见她质问他:“其他人就罢了,为什么连你都骗我。”
    宋昱愣了愣,微微笑了,抬手召她过来,解开大氅披到了她身上,轻声道:“没有骗你。”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一直都是,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听见他问:“你还想要知道是谁去过你院子吗?”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去过我院子。”青颂看着他:“你都看到了。”
    宋昱沉静望她,轻勾了勾唇,忽然将手指捏到她脖颈的一处,轻声道:“不要去找了。”
    女孩瞬间瘫软在他怀里,被横抱起来,伞飘飘然坠地,被风吹动,雪被踩踏渐远,依稀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师父带你回去。”
    宋昱抱她回屋子时,门前台阶下丑了吧唧的雪人依然屹立在风雪中,他经过时看见雪人脸上已经被模糊的笑脸。
    六月在门前张望,看见宋昱抱人回来吓了一跳,慌忙迎上去,紧张道:“国师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宋昱进了屋,将人放在床榻上,看见六月利索的给她脱去鞋袜盖好被子,才拍掉自己身上的雪,轻声道:“你刚才可看见门外有人?”
    六月一怔,摇头道:“没有看到,是团团跑出屋子,姑娘去门前找,看见有脚印,这才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宋昱垂眸看了眼趴在椅子上的团团,伸手将猫拎起,凑在鼻前闻了闻,问道:“都给它吃什么?”
    “就吃些平时猫能吃的东西。”六月怯生生的站在原地,隐隐有些不安:“国师大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
    宋昱摩挲团团的脑袋,似不经意道:“你的家在哪?可还有家人?”
    “奴婢本是祁安县张家庄人士,家里还有一个母亲,自小便被送入宫中,从前在浣衣局做着缝补的杂活,得了天大的赏识才能去拂晓宫中照顾姑娘。”
    六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国师大人,姑娘性子单纯,奴婢绝对没有二心的!”
    宋昱面无表情看她,半晌之后才说:“知道她性子单纯,还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你到底是宫里出来的。”
    六月脸色一白,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几乎哭出来:“国师大人,皇上是真心喜欢姑娘,不会害姑娘的,六月受皇上嘱托好好照料姑娘,绝没有要害姑娘啊!”
    “真心?”
    宋昱反问一句,冷冷瞧着她:“你从哪看出来的?”
    六月愣了下,他便接着反问:“真心假意,你认为你看得出吗?”
    “你信吗?”
    六月白了一张脸,冷汗从额前渗出,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从你来时我就想换了你。”宋昱看了眼床榻上隆起的人形:“可这些年都是你照顾,她与我说过,你像她的家人一般,是十分重要的。”
    “从前我不在时,你想如何推波助澜都无所谓。”
    他顿了顿,摩挲团团脑袋的手停住,冷冷道:“如今我在这,你当她还是任人拿捏的?”
    团团叫了声,从宋昱怀里挣脱跳到地上,到六月手边蹭了蹭,好像饿了。
    “国师大人!”
    六月的眼泪出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重重的磕了一头,哑声道:“奴婢知错了。”
    宋昱冷冷瞧她,一言不发。
    “国师大人,奴婢保证绝无下次,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了,再给一次机会吧。”
    六月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你的机会并非我给你的。”
    许久之后,宋昱目光寡淡看她一眼,冷冷道:“再有一次,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谢谢,谢谢国师大人。”
    六月感激涕零,同时也松了口气。
    床榻之上的人发出嘤咛声,宋昱起身看,发现人没醒,不过皱着眉头,好像不太舒服。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立即嘱咐六月去厨房熬姜水过来。
    六月应着,急急忙忙的就出门了,等她火急火燎端着姜汤回来时,看见宋昱正用帕子擦去青颂额角的汗,细致认真,与刚才神情恹恹质问她的人截然不同。
    她有些恍然,忽然想起姑娘曾经眉眼带笑的跟她说,师父是这世间最温柔的。
    可是她见过的从来都是眉目清冷,面容冷漠的国师,从未见过如此温润如玉的宋昱。
    确实是温柔,却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温柔。
    宋昱接过姜汤时,问了句:“加糖了吗?”
    她点点头。
    宋昱便端着碗,半强硬带哄诱的把青颂叫起,在身后垫了枕头,一口一口喂着,没有丝毫不耐。
    这个平时不沾烟火气的男人,照顾起人来比她都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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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越往后,越心疼宋昱,太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