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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沉从国师府回去后,宋昱受伤的消息由此传开,沸沸扬扬,沈良州因此准他告假,每日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想趁机靠拢讨好的更是不在少数。
    只可惜,宋昱没给他们这个机会,自告假以来,国师府大门紧闭,一句国师暂不见客人,将所有来访之人拒之门外,沈良州差人送了两回补品,也就不了了之了。
    沉寂了半月后,国师府大门忽然敞开,迎进了第一位客人,那便是敬安王与宁世子,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而入,那日围观百姓不少,顿时传来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意思,谁都进不了门,敬安王和宁世子却说进就进,国师这是表明了立场了吗?
    一时之间,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然而,当事人宋昱却端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面前喋喋不休的敬安王。
    “宋大人身手了得,怎么会突然受了伤呢,这玄京城可不比十年前,乱的很,宋大人别怕麻烦,出门还是要带几个人的。”
    宋昱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敬安王见他不答话,便接着说:“宋大人刚回来,手头想必是紧缺的,本王手底下倒是有些人手,若是宋大人不嫌弃,本王即刻将他们召过来。”
    “小王爷的人手到我这里来。”宋昱放下茶杯,抬眼望他:“怕是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敬安王笑笑:“宋大人就不必客气,说句实话,本王从前便听说宋大人的丰功伟绩,心里着实佩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乃高人也。”
    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宋昱静静的听完,适时开口:“玄京确不比当年,在下区区一介俗人,怎能如此劳烦王爷费心。”
    “况且——”
    他的语调轻抬,嗓音清冷:“皇上生性多疑,这事若传出去,怕是你我的脸面都不好看。”
    敬安王沉默了下,敛了敛神色,正经道:“全天下的人都知本王今日到你这里,想进便进,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宋大人今日演这一出,所为何?”
    “不为何。”
    宋昱轻轻笑了声:“只想看看,两极分化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竟是看笑话不嫌事儿大的主。
    敬安王愣了下,随即恼怒:“你——”
    “小王爷还是请回吧。”宋昱打断他。
    敬安王脸色变幻,重重拂袖,沉着脸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转身看他:“宋大人,本王前几日碰见了陆太医,聊了几句,说起一件有趣的事。”
    “有关于,宋大人为何不辞而别了十年。”
    他笑了笑:“宋大人想听吗?”
    宋昱不动声色的看他:“小王爷还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
    敬安王不为所动,挑眉:“有关我玄京,怎能是隐私。”
    “宋大人此番回来是为何?”
    “有人需要,便回来了。”宋昱淡淡道。
    敬安王神情讳莫如深,食指轻轻向上一点:“不知是这位需要。”
    指尖轻动,转向自己,他笑了笑:“还是本王需要呢?”
    宋昱觉得有些好笑:“小王爷一定要这么有自信吗?”
    “寻常人这么说,本王一定要发火的。”
    敬安王目不转睛盯着他,缓慢而清晰的开口:“可谁让这人是宋大人,到底是沾亲带故的。”
    他轻笑,语调慢慢冷下来:“说起来,本王还要唤宋大人一声叔叔。”
    端坐在旁的沈辞身子一颤,猛然抬头看向宋昱。
    门外忽然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敬安王厉声道:“谁?!”
    沈辞大步流星到门前,打开门看见身着嫩绿罗裙的小姑娘正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旁边是捡碎了一地的瓷片。
    他皱了皱眉:“你在这干什么?”
    手掌蹭掉了一块皮,青颂疼的泛泪花,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怯生生道:“我、我来给师父送藕粉,很好吃的,不小心摔倒了,我不知道里边有人,对不起。”
    沈辞盯着她的裙摆上蹭到的污垢,向后瞟了眼,又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打算让她离开,就见她蹲下身一点一点的捡起地上的瓷片。
    他想也没想,伸手将人拽了起来,听见青颂嘶了声,白嫩的手指被碎片割破口子,她光芒的将手藏到身后,偷偷蹭在裙子上。
    沈辞强行拽过她手,刚想开口,宋昱适时的打断:“过来。”
    青颂面红耳赤的抽回手,垂着脑袋到宋昱跟前,敬安王的目光紧盯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手伸出来。”
    青颂伸了手,眨了眨眼睛:“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会收拾好的。”
    宋昱掰过她的手掌仔细看过,从伤口处从伤口处捏出一小片瓷片,平静道:“你不要管,去找六月包扎。”
    “好的师父。”
    青颂乖乖的答应,低眉顺目,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我打破了沐寒说很贵的那个碗,你不会生气吧?”
    “他骗你的。”
    青颂愣了下:“那其他的……”
    “也是骗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敬安王隐隐坐不住了,指节轻敲桌面,似笑非笑道:“宋大人,这位想必就是女弟子了吧。”
    宋昱看他一眼,拽青颂到身前:“青颂,这位是敬安王。”
    青颂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敬安王。”
    敬安王上下打量,看出这便是那日在宫中躲在宋昱身后的小姑娘,不由笑道:“看不出来宋大人还金窝藏娇。”
    “小王爷这话说的不妥当。”宋昱清清冷冷的回:“在自家,谈何金窝藏娇。”
    “宋大人是这么想,怕是咱们皇上不这样认为啊,说实在的,本王替宋大人不值,没功劳没苦劳,到最后还要把最珍视的拱手让人……”
    敬安王叹息一声,似乎欲言又止。
    青颂扭头看,见宋昱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冷冷道:“小王爷不妨说说,在下最珍视的是何物。”
    敬安王轻撇了眼坐在旁边的沈辞,忽然道:“阿辞第一次来国师府吧?你从小便好奇,现在总归是遂了心愿。”
    “说的也是。”
    沈辞起了身,朝青颂招了招手,见她一脸茫然,啧了声:“不是受伤了吗,我带你去上药啊。”
    他似笑非笑看向宋昱:“国师大人不介意吧?”
    宋昱面无表情:“轻便。”
    青颂跟着沈辞离开,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沈辞顿住脚,扭头看她:“你的反应倒是快得很。”
    见她一脸茫然,又自顾自道:“假摔一下就摔成这样,对自己挺狠啊。”
    “我是真的摔倒了。”她辩解道。
    “我知道啊。”沈辞轻撇她,似笑非笑:“我开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你找准角度往地上躺。”
    小姑娘白嫩的脸颊瞬间变粉,耳根也泛了热,磕磕巴巴:“那、那是因为……”
    沈辞挑眉,然后轻笑:“骗你的。”
    青颂愣住,恼羞成怒,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沈辞恶劣的笑,前仰后合。
    吃过晚饭,青颂进了宋昱的书房,说了很多有的没的,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宋昱叹着气,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当然没有。”她摇头否决。
    两个人无言沉默了一会儿,青颂妥协了:“好吧,是有一点点事情。”
    宋昱抬眼望她,不语。
    她思量再三,鼓足勇气:“师父,你真的要帮敬安王吗?”
    宋昱一顿,随即才道:“怎么?”
    “没什么。”青颂莫名的情绪不好,苦巴巴的对着手指,过了一会,她又说:“我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
    “自古至今都是弱肉强食。”宋昱看着她,轻声道:“被人拿捏的久了,自然也想反捏别人,哪有什么对错。”
    “可是——”
    她认真道:“师父这样是不对的。”
    宋昱愣了下,直直望进她眼里,忽然笑了:“那你想让师父怎么做呢?”
    青颂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便接着问:“你分得清对错吗?”
    “我当然分得清。”
    她急急的辩解:“这是谋反,肯定是不对的。”
    “如果更多的人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宋昱反问:“他们都错了吗?”
    “我不知道。”
    “两个选择中,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错的,各自站在自认为对的那方。”
    宋昱面色如常,紧紧盯着她:“你也只不过是站在面朝他的方向。”
    青颂呆怔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结结巴巴:“我、我只是随便说说,师父别介意。”
    宋昱轻轻笑:“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师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小姑娘局促不安,摇头:“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强加在师父身上,那样不对。”
    “是吗?”
    宋昱继续盯着她,一字一句:“我说过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想好了?”
    “我、我想……”
    青颂磕磕巴巴道:“我不想让你去帮敬安王。”
    “理由。”他的声音发紧。
    小姑娘红了眼眶:“我想让你帮他。”
    “帮谁?”
    “沈良州。”她的眼泪掉下来。
    宋昱轻出了一口气,像是早有预料。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