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动作之说明
    达尔文发明进化之说，应用于各种学术，极有进步，而以生物及人类学为最著。物始于微，渐以演进，终极于人，人复由草昧以至文明，此为自然之程序。而考之个人生活，其自胚胎而至诞生，变化之迹，同于生物进化，其自婴孩以至成人，发达次第，复同于文明进化，节节相印，殊不少爽。故人间性习缘起，若以是解之，多有可通。意大利人摩沙著《恐怖之研究》有言曰：“所谓本能者，盖先世之声，留在吾人神经细胞中，振作回响。凡人类之知能经验，上自洪古，食茅实，战猛兽，裸死林中之人，以至近代祖先心力之劬劳，皆融会而发现于此也。”美国霍尔博士曾本进化学说，研究人类愤怒之情状而说明之，颇有趣味，略举数端于下：
    一吞咽。人怒，喉间多自吞咽，盖本于食肉兽类，见敌欲食，自作此状。
    二流涎。怒则口生津，兽见物欲杀食，先感好味也。
    三喷唾。人相诘难，唾而不受。但在儿童，多以唾为攻。如猛兽多有之，猫之喷吐，尤至习见，正其例也。
    四坌息。怒时气息迫急，盖本为深泅久伏之预备，如两栖类，初行深呼吸极速，继屏息不动，良久以为常。
    五喧呼。儿童争斗，大声呼号，大人亦多有之，与动物同。狼犬等之群嗥，流为野蛮之战呼。运动会中同僚喧呼助势，亦其类也。
    六姿势。争斗前却立作势，亦类动物，如猫犬皆习见者。
    七牴触。儿童争殴，多先首，如俗称头走及牛头拱，黑种亦多行之。盖水陆脊椎动物首皆居先，习惯相传，以首拔除障碍。又挥首横触（即头走）。或儿童怒起，侧首示威，则令人回忆人类进化世系中戴角之类也。
    八践踏。斗殴时践人趾足等，有如动物之蹂躏其敌。野蛮舞蹈以扬武，亦踏地极重。如今人顿足怒骂，亦属此意。
    九装鬼脸。儿童作鬼脸向人，野蛮喜文面或着假面，古时战士用面具，不尽以护身。在动物界中亦多见之，如猴类作态，以为戏弄，或以吓敌也。
    十咬嚼。儿童争斗，时以齿啮，野蛮白痴低能者（俗语称呆）犯罪人亦如此，则甚与动物近。常人怒极切齿，只其初步也。
    十一搔摘扭掐。儿童每行之，犹有用爪之遗风。婴儿把握极紧，或言数月之儿，两手握竿，能自支其身，悬于空中，亦林中生活之微影也。
    十二挟持。小儿怒急，辄力挟其人或物。动物如熊类，以前肢挟敌死之。
    十三推打。此类动作已属人类，唯类人猿等有之耳。
    十四对于无生动之愤怒。儿童颠踬触物，辄怒反击之，野蛮亦然。无教育者亦多迁怒于物，以泄其忿。盖上古之时，人信物皆有灵，人禽木石，形色虽异，等为有情。故视若一律。所谓精灵信仰，此其思想之残存者也。
    * 刊一九一五年二月《绍兴教育杂志》第四期，署名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