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成
    一
    北河沿的西边、
    立着一所灰色的大屋。
    每天响的钟声、
    现在忽然没有了、
    门外也没有人的行迹。
    只有十几个黄布帐、
    散在沿河的绿杨树下。
    二
    许多老老小小的人、——
    有的蹲着、有的站着、——
    都在隔河呆望着。
    老先生、可怜你们在清朝过了大半生、
    还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玩意儿。
    我告诉你、踏了冰踹了雪、一直往西北、
    在那里的旧账簿上、
    却可看到许多这样的事、——
    用通红的火一般的横行字、
    都在那旧账簿的末叶上记着。
    三
    他们、“看呵、捉了犯人来了！”
    但我却不见有什么、
    只有一位穿黄衣服的朋友、
    带了他的侄儿——或是兄弟？——
    在断绝交通的路上走来。
    那弱小的少年——不过十二三、
    一身灰色布的制服、袖子上一条红线、
    头上却没有帽子。
    到了门口、一眨眼间、他忽然不见了、——
    只有那黄衣的朋友还在门外站着、
    许多老老小小的人隔了河望着。
    四
    不相识的小兄弟、
    请你受我的敬意。
    我愿你出了这门时、
    不再受这样的待遇！
    我不忍再见你那勇敢悲哀的样子、
    但我终不能忘记。
    我只愿你立志反对军国主义、
    将来自有光明、
    与我们同做平和的人民、
    过自由的日子。
    中华民国八年六月三日
    * 刊一九一九年六月八日《每周评论》第二十五期，署名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