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护宗教的嫌疑
    非宗教同盟东电，对于我们的宣言，有几句批驳，我现在想极简单的回答一下。
    不反对耶教，即有倾向于拥护宗教之嫌疑，这种论理真是妙极了。那么，不宣言反对过激派者，就可以承认他有拥护过激派的嫌疑么，对于外报的这种周纳的论调，该同盟已经郑重的辩明，所以我对于我们的嫌疑，可以不必置辩，因为人己总是一样，周纳的话在自己不愿意受，未必加在别人身上便是合理的。
    我们既不拥护任何宗教，那么反对非基督教非宗教同盟的运动的，到底为什么呢，冠冕的说，是为维持约法上的信教自由，老实的说一句， 是要维持个人的思想自由。耶教同盟的“劝诱”与非宗教同盟的“声讨”，在我此刻的思想自由上一点都不受到影响，但我相信这即使只在纸上声讨的干涉信仰的事情，即为日后取谛思想——干涉信仰以外的思想的第一步，所以我要反对。我们的主张信教自由，并不是拥护宗教的安全，乃是在抵抗对于个人思想自由的威风，这是我们要声明的。民国约法上的些少的自由，已经被大人先生们破坏了不少，这个信教自由虽然在袁世凯时代曾经有点动摇，总算保全到了今天，我不愿意被（皇帝）督军们所饶恕的这点自由再由智识阶级的人动手去破坏他。至于东电里说非宗教同盟并不破坏信教自由，那是最可喜的事，不过许多函电中檄文式的口气，实在不免令人寒心罢了。
    凡事都在实做，空话毫无用处的。信仰科学的人努力求学，又往民间去宣传科学思想，增进人民知识，那时迷信自然就消灭了。信仰社会主义的人，分途进行，去改革社会，到得资本主义的本身颠覆，自然没有什么“伥鬼”了。所怕的大家只有几篇快意的文章。就此了事，却留下了许多恶种子。这一件事，要请大家在发议论之前平心静气的想一想。
    * 刊一九二二年四月五日《晨报》，署名周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