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的男子
我们看了非宗教大同盟,知道青年思想之褊隘,听了恋爱定则的讨论,更觉到他们的卑劣了。那个大同盟已经与清华园的世界基督教学生会同时散会了,恋爱讨论的势力则至今还是存在,随时出现,我在一天里听见了两件事,都可以做例证。
一,有女子做了一首诗登在报上,不久就有一个男子登出一首“和诗”来,不但肉麻而且不通。
二,有女子做了一篇小说登在报上,不久就有一个男子投寄一篇“批评”,寻求作者的身世,恶意的加上许多附会。
大家不要以为我的话太是穿凿,这两件事与恋爱讨论没有什么关系。那回讨论里大多数的道学派之根本思想是以女子为物,不是玩具便是偶像,决不当她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上边所说的“诗人”与“批评家”的态度可以说是和他们正是一致:玩弄女性与咏叹贞节都是他们一手包办的事情。照古圣先王的教训,这原来都是当然的,但是在我们看来不说是背谬,而“诗人”们的行为也难免称为卑劣了。
我们并不想模仿伪善的社会,表面上定一种尊崇妇女的习俗,但也决不能凭了什么精神或“良知”等等之名来维持轻视女性的风气。中国向来很是重礼,不过那所谓礼已经只是空的仪式,在同类交际之间实际已无相当的礼节,对于异性更不必说了。或者说那些“诗人”们固是冒昧,但也情有可原,因为两性隔绝,今始解放,而尚无自由交际之机会,所以偶有见闻,即涉“遐想”,如笔记小说所云;曾闻有铅印的征求“通信交际”广告邮寄某地女校,似亦可为一证,其事甚愚,其情亦可怜也。这种解说也不为无理,唯无论其情如何可怜,观其暧昧的措辞,鬼鬼祟祟的寄法,我们即不能曲为原谅,不得不仍以卑劣一语加其头上。总之不尊重别人的人格,在因袭的旧礼教容许之下,计画自己的安全,一面用了种种手段暗地里求达私利的目的,这便都是卑劣的人。有胆量的男子,索性站出来与传统反抗罢。这样扭扭捏捏的行为,真教人看了恶心。
* 刊一九二四年二月十五日《晨报副刊》,署名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