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章教长之举措
自章法长兼任教育以来,“舆论”称其举措乖谬。愚并非怎么信托或期望章总长之人,但以我的“偏见”看来则似乎也还未甚乖谬。请得而申其说。
一、东大仍请胡敦复去,我以为是对的。以前的是非姑且不管,现在拥郭派联络军阀(虽然是齐“大帅”的对头)发电反对,除了强硬对付之外没有别法。军人干涉教育,督办挡驾大学校长,这种破天荒的办法不得不感谢东大诸公费心发明。督办与教长的斗法,谁胜谁负,关系于教育前途至非浅鲜,我们且看秋桐先生能否坚持得最后之胜利。
二、八校合并,在理论也是对的。只要动机纯洁,办理得法,决没有什么乖谬。
三、考试教员,教部已声明取消了。即使是真的,也未尝不可,不过不能而已,教部叫什么人来当这主考官?考一考于教员“尊严”别无关系,决不会因此而“纱帽翼翅掉落”,所难者只是谁(现任教员以外的人)会来考,干脆的一句话。
四、禁止学生政治运动,——我也可以相对的赞成。诸位且慢吆喝,说我是“政府的走狗”,或者用嵌银丝的洋杖捞过来,让我先说明一句。我说可以禁止学生政治运动,因为这样的运动现在反正是没有。忘记是那一位先生说过,中国早已没有热狂或狂热,一切运动——什么五一啦,五四啦,五七(九?)啦,都是应时应节的点缀,因为历本上已经注定,不好不敷衍一下子,所有大同盟亦准此。俗语云,“湿手捏了干面粉”,实在有点歇不下了,发一张“此令”,借此可以截止,未始不妙。等到真正的,并无分出的运动要发生时,真是从心里出来,那么这如蒸汽的喷发,什么也压它不住,那时再诚实地来工作也不迟,此刻还是乐得在公寓里多睡一忽罢。
五、禁止白话。这个,我不晓得怎么禁止法,所以没有什么可以批评。好在此刻也只是报上传述,或者是谣言,总之在它正式发表以前。我想,秋桐先生未必会这样笨,来干这个无意思的愚事,虽然我不能保证,因为我与他无一面之缘,他的大作我也只读过一册烂柯山人的《双枰记》。只有故林畏庐孝廉相信反对白话即是卫道,秋桐先生一定明白古文也可以做淫书,白话也可以注《圣谕广训》,文章与思想原是两件事。秋桐先生大约不至于想取缔思想。倘若想取缔,那可以说是乖谬。倘若更想取缔文章,那么这真是乖谬而至于滑稽了。
* 刊一九二五年五月四日《京报副刊》,署名宜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