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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新城《谁能宽容》按
    舒新城《谁能宽容》按
    作人按,舒先生的话或者是对的,我们的确也不能宽容他们,但让我说一句似幽默而实正经的话:我们的不宽容是反抗而他们的不宽容是压迫。前在《文艺上的宽容》内曾这样说过,“然而宽容决不是忍受。不滥用权威去阻遏他人的自由发展是宽容,任凭权威来阻遏自己的自由发展而不反抗是忍受”。这并不是说别国想弄蒙藏是帝国主义而我国主张“收回”缅越是“民国主义”,实在我们之不宽容他们(例如成高诸公以及别的想统一思想的老伙计们)乃是绝对的不错,因为否则我们的宽容便是忍受,不啻助长迫压与专制,实于人心世道大有关系。我所觉得成为问题而且觉得殊无把握的乃是我们对于反叛的青年有没有宽容的度量。我们如只会反对老伙计们,等到子侄辈有一点自由言动的时候就要板起脸孔来申斥,即使不至于呈请督办(其时或已改称总督或总办)捉拿,总不免是迫压行为,令卫道家有白首同归之叹。我虽不敢不勉,但深恐仍只能知道要求宽容而不能施予宽容,这是我所时时深自戒惧的。我以前总以为科学最能养成宽容之德,岂知事实上——至少在中国并不尽然:希望皇帝,迷信鬼神,耽溺色欲,当然是很不好的,但我们的学者便因此要禁止讲起王子仙女的童话,惩办咏叹花月提唱恋爱的诗人或记者,其用意固亦可嘉,但其态度与手段与成高诸公又奚择焉?老实说,我很怕民族的根性是绝不易变的,不过父亲禁马克思,儿子禁太戈尔,换个花样看看,有些不识数的晦气的人则在两代都碰钉子也不算希奇。这个“宽容饼”——有如广东之伦教糕——的确看去是颇好吃的,不过要怎样才真能吃,现今实在还不知道。那么,我们的这些话总而言之也还是在唱一种高不可攀的高调罢了。
    十四年七月十八日。
    附注:上边我说“反叛的青年”,是指真能反抗我们老辈的儿童,不是那些抄了家谱上的老办法当作时髦的童颜的老头子。
    * 刊一九二五年七月二十七日《语丝》第三十七期,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