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鬼脸》译者附记
    上文系英国哈利孙女士（j. e. harrison）著名希腊神话中之一节，原书在一九二四年出版，为《我们对于希腊罗马的负债》（our debt to greece and rome）丛书的第二十六编。哈利孙女士生于一八五〇年，是有名的希腊学者，著有《希腊宗教研究序论》《古代艺术与仪式》等书多种。这本希腊神话虽只是一册百五十叶的小书，却说的很得要领，因为它不讲故事，只解说诸神的起源及其变迁，是神话学而非神话集的性质，于了解神话上极有用处。第三章论山母，内含戈耳共及遏理女斯（erinys）两节，与《宗教研究序论》第五章妖怪论所说略同，今所译即其第一节，妄易今名，期稍醒目。
    戈耳共在希腊神话中是著名的故事之一，因了庚斯莱（kingsley）霍爽（hawthorne）等的文章流传甚广。普通传说云姊妹三人都是神女，唯季女仍系凡人，因触神怒，发化为蛇，面目凶恶，见者化为石，后为英雄贝尔修斯所杀，其首作为雅典那胸甲的装饰。据近代学术的考据乃知最初只有鬼脸，作种种恶相，用以辟邪，如中国古代明器中之魌，现代通用的老虎头如泰山石敢当之类，后人为补装身体，遂成为整个的怪物。洛台斯的盘画最能表示出这个变化，见《宗教研究序论》第一九三页。戈耳共原语作gorgo，与gorgoneion同出一源，意云凶猛或凶恶，等是恐怖之具体化，此说似最可信，旧派学者于天文气象中求解释，不免失之过深，因求甚解而反不达了。
    中国学者以神话为迷信，仿佛是科学之大敌，外国学者则以神话为人民对于环境之反应，认为有史前的历史，“若考古学证实了它的时候即可大胆地信托它。”我并不说一定外国胜于中国，但终不能不感到人之度量相去何其远哉。
    十四年七月二十三日苦雨时。
    * 刊一九二五年八月三十一日《语丝》第四十二期，署名凯明。译文收入《永日集》，改题《戈耳共（gorgon）》，为《论山母》的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