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魂》之学匪观
    《国魂》旬刊第九期上有一篇姜华先生的《学匪与学阀》，援引燕树棠先生的话，大声疾呼地号召北京的学生起来打倒“马玉藻”先生的一派匪，阀。这些骂法大抵古已有之，不很希奇，因为昔章大虫总长及诸公理维持家早已赐呼土匪，不过现在这个正义已流行到学生中间罢了。学生喜欢高呼打倒什么，尽可随意，正如有人骂章士钊，一面也不妨有人捧章士钊，都可以讲得过去，只要肯老实的摆出来。可是这一点就很不容易，结果是现出卑劣不堪的手段，实在是很可惜的。我对于姜华先生也不能没有这个感想。
    我要干脆地问姜华先生一句，你到底是那一派的？我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谓什么中立，公平等等物事，一个人的意见不是此就是彼，不是是就是非，没有两者都好或都不好的。有些人标榜中立，自称公平，这如不是真痴便是假呆，不是无判断力的道地低能儿，便是假装超然，实在的意见及行动还是暗地偏袒一方的。这第二种是卑劣不堪的行为，就是“土匪”也不屑为的。林语堂先生说宁可同安福部力搏，却不愿打研究系的嘴巴，即是为此。姜华先生在表面上似乎对于章士钊与“马玉藻”，女师大与女大的教员，一样的不满，但实际上专在反对这一面：方法真巧妙，太巧妙，巧妙得未免不堪了。姜华先生倘若丢开了章士钊以及女大，专一毒骂这班奉宪谕称作土匪的人们，并表示自己是以章刘杨胡的行为为极对之是的，那么我对于姜华先生还要有一点敬意。去年北大反对章士钊，胡适先生等十七教授表示严重的抗议，这也未始不可，只因他们说章士钊应该反对（实际上并未反对）而不应这样反对，这才令我大大失望，反不如说章士钊不当反对之更为正直可敬。救国团谭慕愚女士宣言也是同样的口调，章士钊李石曾应该同样查办，哈哈，这倒也说得妙。不过，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够衷心的这样说，我希望人家老实的说李石曾或马裕藻应该推倒，正如我主张说章士钊应当推倒一样。我希望姜华先生把态度更表明些，我们看了也愉快点。我希望中国的国魂是男性的，鲁莽一点还不妨，千万不要卑怯。
    我决不因为自己是“形同土匪”之一，或马裕藻先生是我的同乡同门的缘故，反对别人的“剿匪运动”。（这四个字早已有某文士用过，虽然所指是文匪。）我只请大家骂我们时不要带骂章士钊，这令我听了很难过，虽然我自己还是想骂他。
    * 刊一九二六年一月十日《京报副刊》，为“半席话丁”，署名何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