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骈文的通信
庶常先生:
从《京副》转到赐书,诵悉一一。先生谓刘君百昭骈文用典尚无大误,前此评论未免稍涉吹求,如风雨鸡鸣即其一例云云,自亦有理,唯鄙见尚不能尽同,谨为先生陈之。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二语出于《诗经》,大众皆知,我亦认为兴体之好词,盖其句迹似写实,而所含意趣又与所写的情调有冥合之点,即情境相调和,此是所谓兴之趣味,与泛点时地者不同。现在即使照文字上讲,算作叙事,但也决不是晚上,因为他明明说“如晦”,乃是说刮风下雨以致天色像夜一般的黑,若在晚上不应该这样的说,所以刘君说“夫风雨如晦之夕”,只这七个字便不通了。我那白话译本内不曾把这“如”字译出,失了好些精采,这是我所很抱歉的。
来书又说像刘君这种骈文不值得计较,我也很是感佩。昔我先祖(想先生壮时也曾会见过)垂训,诫子孙以有用精神为下贱戏子(原是诫勿为戏迷)所耗,平居亦不敢不勉。唯偶尔笔墨游戏,辄不自禁,不论圣经贤传,牛溲马勃,凡足为谈笑之资料者,随手掇拾,加以议论,只是聊以消遣,并无匡谬正俗之野心或维持公理之大志,先生虑我因此费时失业,盛意可感,唯某虽不肖,尚知自奋,拟此后将平分光阴,兼做“学匪”及读书二事,不敢抛荒任何一面也。谨以自勖,并用告慰。本拟直接奉复,因不知尊寓何处,特商请《京副》记者借予篇末一角,在报上发表,诸希鉴察。
十五年一月十五日 岂明敬白
* 刊一九二六年一月十七日《京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