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白”
大约因为是雷厉风行地搜捕学生的缘故罢,大家吓的目瞪口开,逃避还来不及,所以近来“闲话”的投稿大见减少,这回几乎一篇都没有,要我们自己来包写。山叔老人呢,本来是很肯帮忙的,只要催他一声,总会把他所戴了老花眼镜写下的背时的老话抄一两篇送来,现在也因春分节气的影响,腰痛复发了,说这一次实在没有办法。但是我也实在写不出。懒人诗云,“春天不是读书天”,此其一;“俗务猬集”,此其二;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其三,即是头脑的疲倦。讲到事务,其实并不多,身体也决不至于过劳,可是头脑却的确已经疲倦极了,因为天天看报的缘故。我不是政治家,要来讨论三民三爱三什么主义之优劣,但人是“政治的动物”,我也就不免要留心来看中国政治的消息。玉皇上帝,这是怎样的现状呀!我们在北京,从报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真的,或善的美的消息来。大抵这边的事都是“环球咸钦”,那里的全是“人神共愤”;或者对的?或者不对?全要靠我们自己去想,却又往往想到昏头搭脑,还是莫名其妙。冤枉冤枉!白费精神,真与看三日三夜的戏文无异。但是头脑疲倦总是事实,连闲话都没有兴致讲了。“长安居,大不易,”古人之言,良不我欺:即使没有内务部的老爷来拆我们的后墙,天天听这些新闻与谈话,也就尽够受用,若是弄上一年半载,还不变成软脑症么?
* 刊一九二七年四月一日《语丝》第一二五期,为“闲话拾遗(十五)”,署名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