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之上
在北京谈论南方似乎是比较地自由的事,但自奉宁合作,奉汉妥协的声浪起来以后,这种谈论也多少含有危险性了。我们在这时候想冒了一点小危险对于南方略有说及,岂知这几有性命之忧,有人在中大的刊物上历举三大证据说这即是赤化。呜呼,可怕也!原来在北京有三样东西,都是绝对说不得的:一,安国军;二,日本人;三,南京政府。说了安国军的坏话,当然是赤化了;说了日本人,是第三国际的策略;说了南京政府,便是武汉的共党!有一于此,就有不妙,而吾辈罔识忌讳干冒宸严,对于日本人与南京政府都要说些闲话,真是危乎殆哉,有如跳舞于火山之上了。我们既非受有第三国际的训令,又不是郭沫若部长所派遣,何苦来担受这种风火,弄得一口杂和面都吃不成,将为陈群杨虎所清出。阿呀,还不如趁此刻闭起鸟嘴,爬下火山来吧!在什么旧戏里,有梁山泊好汉劫法场,混进城来时为看门的所识破,好汉们大吃一惊,但看门的说,“我管我的城门,你做你的强盗,干我屁事!”这的确是最好的态度,只要这样做就不怕再有人来说你是什么“色彩”(!)了。有了,有了,赶紧爬下火山来。这个年头儿,您老还是莫管人家的屁事:予虽不敏,谨闻命矣。
民国十六年秋丁之日。
编者附记,山叔老人于爬下火山来之时跌了一交,立刻中风毙命,以后非在扶乩时不得再写文字矣,哀哉!
*刊一九二七年九月十日《语丝》第一四八期,为“随感录(三十六)”,署名山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