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译者附记
海罗达思(herodas)大约是基督前三百年的人,生当中国汉初,事迹不详,但存所作拟曲(mimiamboi)七篇及断简三数,十九世纪末于埃及古棺中得之。拟曲本系韵文,今只得用散文翻译,六年前所出《陀螺》中曾收入两篇,但系根据英文本重译,这回用剑桥,牛津两大学原本比校译出,并参照西蒙士,克拉克,及赫特阑诸英译,或者较为确实亦未可知。原文残缺,校订者加以修补处,各家互有出入,很不容易断定谁是谁非,但就文意上觉得那一种说法最为近理就依了他,也并不一定固守一家之言。这篇名zelotupos,凡八十五行,是集中最短的一篇,长的计有一百多行。文中有好些地方意思还不十分明了,如末农家的安菲泰亚,有人说是末农的妻女,有人说是奴婢,比廷那立誓的天后不知究竟是亚孚洛迭德(aphrodite)还是赫拉(hera),该勒尼亚也不知是怎么一个祭日。但是里边的事情,便是,寡妇比廷那宠用她的男奴伽斯忒隆(意云大肚子),因为他又在外面弄女人,要重办他一下,吩咐打他脊梁上一千板,肚皮上一千板,这差不多就是死刑,可是刚牵了出去她就变了意思,又叫牵回来,说是挂起来打板子之外再加刺字,这时候经婢女一劝,她就允许延期,好像梭格拉底的案件那样,等到祭日过后再办,不过这原来只是下场的门面话,那是很明白的了。法国人须华勃(marcel schwob)在一八九四年出版一卷新拟曲,其第九篇也写同一的题材,不用曲体,写得很是美妙。不必说什么希腊罗马颓废的时代,主妇宠爱男奴,这在平常也是可以有的,并不怎么希奇,诗人只是描写这么一回事,和描写塾师打学生的情景一样,当然与中国人之注意陆根荣事件绝不相同。
文中所云尾巴(kerkos)乃是猥亵语,古字书云即男根也。又啐在脸上(emptuein es to prosopon)古代用以表示绝对的轻蔑侮辱,——我想起刘半农先生所发表的女附中斗争目证录,不禁微笑,觉得古今人情真正相去不远也。
六月四日译了记。
* 刊一九三〇年七月十四日《骆驼草》第十期,署名岂明。译文收入《希腊拟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