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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的雀与鼠
    《诗经》中的雀与鼠
    小时候在书房里念《诗经》,见“厌浥行露”章有云,“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又云:“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觉得颇有趣,后来到北京才真懂得其意思,以前所知都未确实。以雀本常有之物,但在南方时所感到的,雀只是依人小鸟,如《埤雅》卷九引《雀赋》云:“头如颗蒜,目如擘椒”,很是好玩的东西,虽然知道他一名瓦雀,言其宿檐瓦间,实在却不大感觉到,因为这与室内居人仍无甚交涉也。老鼠是可憎物之一,从小就觉得讨厌他,不过这也只是他的啮木,如东坡《黠鼠赋》中云:“有鼠方啮,拊床而止之,既止复作。”无论如何,说他们穿屋穿墉,似非实在,或只是诗人比喻的话,但是在北京的人却知道这都是事实,而且是日常见到的事,麻雀在屋檐间作窠,他其实还从椽子中间挖开填塞的石灰,钻到里边去,把那屋瓦下的泥土簌簌的落在承尘上,非但听了讨厌,实在还要使得屋漏。老鼠则不很啮木,却善于掘土,往往从宅外墙根钻穴进人家里来,屋内通路亦常在墙内或地下,与南方之盘屋栋者大不相同。有这种事情在目前,再看行露之诗,便知道诗人本来不是在用什么词藻,或假设,乃是老实的记其见闻。郑渔仲在《通志》的《昆虫草木略》序中云:
    “若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不识雎鸠,则安知河洲之趣与关关之声乎。凡雁鹜之类其喙褊者则其声关关,鸡雉之类其喙锐者则其声鷕鷕,此天籁也。雎鸠之喙似凫雁,故其声如是,又得水边之趣也。小雅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不识鹿,则安知食草之趣与呦呦之声乎。凡牛羊之属有角无齿者则其声呦呦,驼马之属有齿无角者则其声萧萧,此亦天籁也。鹿之喙似牛羊,故其声如是,又得蒌蒿之趣也。使不识鸟兽之情状,则安知诗人关关呦呦之奥乎。若曰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者,谓瓜苦引蔓于篱落间,而有敦然之系焉。若曰桑之未落,其叶沃若者,谓桑叶最茂,虽未落之时而有沃若之泽。使不识草木之精神,则安知诗人敦然沃若之奥乎。”郑氏此略二卷未能充实如其所言,但是这一节话却是说得很好,引用在这里,姑且当作有诗为证罢。
    * 刊一九三八年六月二十一日《晨报》,署名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