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没有窗，门对门的两间单人间病房里，分别躺着夏越和常敏，这也是李烨霖有意安排。
    林娜毫不疑迟地一转身，走到了夏越的病房门口。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这让贾靖感到十分惊讶。
    林娜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银白色的钥匙，哗啦啦一阵响，纤长的手指从中拈起一把崭新的钥匙，在门锁里拧了三圈，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即便是深夜，天花板的日光灯仍亮着，整间病房一览无遗。
    寂静无声的病房满室白色，房间中央是一张单人床，两侧立着半米高的栏杆。
    夏越躺在里面，双眼紧闭，苍白的面颊有些凹陷，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不少。
    床头搁置着一张灰色的铁架桌子，很大，能有半张床的面积。桌子上整齐地摆了一排高低不同的白色医疗仪器。此时仪器都关闭着，没有工作。
    贾靖抬脚刚要跟着林娜往房间里面走，被李烨霖拽住了。
    林娜走到夏越床前低头检查一番，一转身，看到李烨霖和贾靖仍站在门口，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暗沉。
    “他的身体状态一直很稳定，今天下午我给他做了血液检验，他体内的药物已经排得差不多了，各项指标也都正常，所以我估测，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他就能醒过来。”
    “刘教授怎么说？”李烨霖问道。
    “刘教授的观点跟我一致，这次夏越和常敏摄入的药物是一种新型的神经类药剂，能让人长期处于迷幻或是昏迷状态，并且，就我最近的实验发现，这种药物在一定温度范围内很稳定，一旦超过38。8度，迅速发生变异，变异后的物质我还不能确定它的结构，但它们很活跃，我和刘教授都担心，如果这种药剂被投入军工生产，后果不堪设想。”说着，这个处事不惊总是一脸淡漠的女人脸上露出淡淡的忧色，“我和刘教授把它命名为天使之吻。”
    天使之吻？
    贾靖和李烨霖对视一眼都是一愣。
    这四个字从林娜温淡得近乎平板的人的口中说出，听着格外让人觉得别扭。
    林娜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我们之所以叫它天使之吻，一方面是好记，另一方面，是因为摄入药物的人即使在昏迷中，也会感到十分愉悦，并且，糟糕的是，如果病人本身不想从药物造成的幻觉中醒过来的话，别人也是无能为力，恐怕他会一直昏迷下去，成为植物人。”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夏越，“他醒过来的欲望很强烈，这个李少请放心。”
    贾靖蓦然想起三周前的清晨，夏越找她出来，雄心壮志地想要跟她联手搞垮李烨霖，想要李家身败名裂，他狰狞愤怒的表情，至今还能浮现在她的眼前。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执念，夏越因祸得福，能够脱离天使之吻的控制。
    身旁，李烨霖轻哼了一声，“去看看常敏。”
    贾靖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也正看着她，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想到李烨霖曾让夏越诬陷她偷盗，她的胸中就生出一股恶气，李烨霖却像是洞穿了她的心思，忽然俯下脸，当着林娜的面，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事出有因，我会解释。”
    他幽沉的眼睛很亮，眸色十分温柔，在这间清冷甚至有些残酷的病房里，陡然生出温暖之意，奇异地抚平了她的不满。
    “洗耳恭听。”她心里的恶气消减了大半。
    当他们站在常敏的病房门口时，一模一样的病房和仪器，常敏的样子与夏越截然不同。
    跟夏越相比，她反倒显得胖了些，脸上的皮肤也呈现出不健康的绯红，原先及腰的长发被剃光了，光秃秃的头皮裸露着，额前和耳后分别固定着三根线，与桌子上一台白色的仪器相连，绿色的指示灯一闪一灭。
    这次，李烨霖拉着她的手，跟着林娜一起走了进去，站在了病床旁。
    林娜照例做了常规的检查，贾靖垂眸看着常敏绯红的脸，不由问道，“她的体温超过38。8度了吗？”
    闻言，林娜手里拿着体温计送到贾靖面前，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目前她的体温正好是38。8度。”
    贾靖吃了一惊，“你是说，天使之吻已经在她的身体里发生变异？”
    “是的。”
    “她会怎么样？”
    “目前我无法给出答案，但明早应该就会有结果。”
    ……
    住院部大楼漆黑一片，只有几个房间的灯亮着，远远望去，好像是一只披着磷光的怪兽。
    此时已经过了半夜2点钟，夜风骤起，气温变凉。
    坐进车里，李烨霖倾身过来替贾靖扣好了安全带，他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只见她清透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的住院部大楼，正呆呆地出神。
    他启动车子驶入公路，寂静的夜晚，显得车厢里更加冷清。
    他伸手想要打开车内的音响，身旁，贾靖忽然轻叹一声，低声道，“以后，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了。”
    他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你是指那杯雪碧？”
    他的反应如此之快，让贾靖不由转头看向他，紧绷的脸稍稍缓了缓，“当时你知道她做了手脚吧？”
    “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喝？”
    “我没喝，都吐出来了。”他舒展地靠着座椅，伸出右手握住贾靖搁在腿上的手，冰凉纤弱。她的手挣了挣，最终放弃了，任由他温暖的掌心牢牢地攥着，安静下来。
    他直视着前方的路面，车速慢慢飙到了90。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贾靖仍执着的看着他，一动没动。
    他不由勾起唇角，转头看了她一眼，“担心我了？”
    贾靖的脸有些发烧，她心里不得不承认，今晚从见到夏越的第一眼开始，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如果李烨霖喝了那杯雪碧，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常敏，而是他了。
    他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这个认知，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窒胀。
    她盯着李烨霖的侧脸，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她心头恼怒，可冷静了片刻，就她对李烨霖的了解，他不是个鲁莽的人。
    “告诉我整件事，从你让夏越诬陷我偷他钱包开始。”她慢吞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