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月光透过窗口,洒得满室银光,朦胧的光线里,李烨霖在沙发上蜷成了一团,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她的心跳倏地漏掉了一拍,伸手就朝枕头下面摸去。
抓到遥控器,她啪地打开了头顶的吸顶灯。
骤亮的光,让她不由眯了眯眼,但视线已经落在了李烨霖的身上。
他高大的身躯蜷得像只大虾,胸膛急剧地起伏,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弓着背对着她的方向。
她立刻跳下床,直奔着他跑了过去。
李烨霖浑身是汗,额头和鼻梁也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修长的手指插入乌黑的发丝里,表情十分痛苦,黑黑的长眉几乎皱在了一起。
她呆滞了片刻,蹲了下来。
“李烨霖?”
她一边轻声呼唤,一边把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发烫的温度,让她又吃了一惊。
他毫无反应,仍深陷于噩梦中,沉默而漫长的痛苦,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她急了,干脆伸出手用力地推搡他的肩膀。
“醒醒!”
越来越多的画面,潮水一样涌入了他的大脑里。
火光冲天,满地疮痍。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震耳欲聋,几乎掩盖了地面的爆炸声。
宽敞挂满了武器的机舱里,只有六个人。
其中,他只能认出自己的母亲,其余的人,面孔陌生而模糊,只是他们的声音清晰明朗,如雷贯耳。
他的母亲被两个男人按着肩膀,坐在座位上,发丝凌乱,一脸泪水,绝望地望着他。
“求你们不要杀我儿子,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求你们了。”
她是那样绝望,眼泪一直不停地流,红肿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他的脸。
他那时的意识是清醒的,他没有看自己的母亲,而是惊骇又愤怒地瞪着压制母亲的两个人,可画面里,他们的脸太模糊了,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五官。
一个金发的外国人对他母亲的话充耳不闻,微笑着,将一把黑亮的手枪顶在了他的头上。
这时,他身旁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他吃点药,留着命。”
他中气十足,充满了果断与杀伐,像是久经沙场的军人。
其他人都不出声了。
他的母亲感激地看着那个人,停止了哭泣。
他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想要看清楚这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可诡异的噩梦里,他全身仿佛被浇筑了水泥,一动也不能动,禁锢在看不见的套子里。
画面突然转换,到处一片漆黑,周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霉味,而他,小小的身体抱膝坐在冷硬的墙角。
黑暗中,他听到一个声音。
“揭发您的人,我已经处理干净,请放心吧。只要炸了村子,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他头痛越发强烈,意识很快变得浑浑噩噩,更多零散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再也无法抓住。
焦灼、挣扎、痛苦、疯狂、窒息、他急于知道一切,头却疼得快要爆炸。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
黑暗里,她的声音就像一缕轻风,就像一道魔音,神奇地缓和了他的头疼,他慢慢觉得好多了。
他一抬手,下意识地抓住推着自己肩膀的纤手,反手一带,那人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柔软温暖的身体,熟悉的气息,让他瞬时睁开了眼睛。
冰寒透骨的黑暗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仿佛那些记忆,不过是睡眠中不切实际的妄想。
眼前的女孩是这样的鲜活、温暖,安静地依偎着他。瓷白的肌肤细腻柔滑,纤长的睫毛忽闪着,那双透彻清亮的眼眸里,写满了似水的柔情和无尽的担忧之色。
四目凝视,沉静无声。
她娇艳的红唇微微嘟着,软软糯糯地柔声问道,“醒了?”
“嗯。”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原本荒芜的心,瞬间充满了愉悦与欢喜。
他再次睁开眼睛,站起身,弯下腰干脆利落地把贾靖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贾靖被凌空抱起来,一下子的失重感让她感到头晕。
李烨霖低头看着她,粉莹莹的肌肤吹弹可破。
他呼吸沉了沉。
“睡觉。”
贾靖一滞。
随即,她眉眼弯弯,“我自己去就好了,把我放下来。”
她小狐狸似的狡猾样子逗得李烨霖心神一荡。
他勾唇一笑,“我顺手。”
“……!”
他脚步沉稳干练。
正如贾靖的预想,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后,自己也侧身躺了过来。
贾靖几乎是立刻就要坐起来,可他固执地搂着她的腰,让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发烫的体温,炙烤着她背部的每一寸肌肤。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往上窜。
他关了灯,周遭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穿过耳鬓的发丝,贴在了她的耳畔,痒痒的。
“贾靖,让我抱你一会儿,你别乱动。”
她自然不敢动了。
想到他刚才痛苦的表情,她的心又揪了一下。
“你刚才梦到什么了?”她低声问道。
李烨霖沉默片刻,把她更紧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嘴唇厮磨着她短短的发丝,清香的洗发水味,沁入心脾。
他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梦到我的母亲,梦到村子爆炸,还有直升机,直升机上的陌生人,想要杀我的人。”
“谁想杀你?”
贾靖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盯着洁白的墙,视线透过墙体,好像看到了那个惨绝人寰的场景。
“我不知道……”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想要找到他们,想要知道他们是谁。同样地,他们或许也躲在暗处观察着我,现在我母亲去世了,他们少了一个担保我的人,应该更想杀我灭口吧。我会送给他们一份大礼的。”
贾靖打了个冷战,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烨霖接着说道,“夏峰现在已经被三叔秘密关押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必要的时候,他还能派上用场。”
自从那晚听到夏峰的话,他的记忆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裂缝,闪现脑海中的片段,越来越多,但都是杂乱无章的。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响动。
在安静的夜里,这声音异常清晰惊悚。
门外的人似乎急于进来,闪电般推开了门。
李烨霖几乎是同一瞬间猛地翻身下床,朝门口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