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因为贾靖和贾玲之间的矛盾，贾正堂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是急透了。看到她们之间的默契与亲近，他先是惊讶，接着胸口被巨大的喜悦填满了。
    也不知怎么，他脱口说道，“我不渴，把水先放桌上吧。”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
    李烨霖也是一愣。
    肖兰睁大了眼睛，当着满屋子人的面，一把搂住了贾正堂的肩膀，眼泪都流出来了。
    “老贾，你能说话了啊，你真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前天下午我看你躺在沙发上，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以为你……”
    她没说完，已经哽咽出声。
    贾正堂从认识肖兰那天起，就从没见过她失控过。
    他笑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刚要张口安慰她，啊了一声后，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竟说不出一个字了。
    他的心咯噔一下，赶紧闭了嘴，很怕肖兰听到。
    一旁的张念看出贾正堂惊慌错愕的眼神，暗暗叹了口气。
    “肖阿姨，贾叔他现在还不能像正常人那么说话，您太着急了。刚才，他应该是一时应激，不是真的好了。”
    肖兰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张念，脸色发窘。
    “张大夫，你是说，老贾刚才是一时激动？”
    张念点了点头，“对。所以您别急，也别让贾叔着急，语言训练，不是一朝一夕能立竿见影的，越是着急，越是事倍功半了。”
    他这话，是专门说给肖兰听的。
    刚才，就连简单的一个水字，肖兰都没有耐心，如果她不改改这着急忙慌的心气，以后，他手里这一整套的康复训练计划，全都得大打折扣。
    贾靖看了眼张念，又看了眼贾正堂，当即明白了张念的心思。
    “大婶，你就听张大夫的吧，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比咱们有经验，他一定有办法让大伯恢复痊愈的。”
    她也知道肖兰性子急，也怕耽误了大伯的治疗，但又不好明说，只能借着张念的话劝慰道。
    贾正堂稍稍松了口气，扶着肖兰坐在了床边，自己也靠在了床头，目光温和地看着贾靖。
    肖兰恢复了平静，吸了吸鼻子，“我能不急吗？这两天店里都没人看着，老贾一时半会都去不了，可怎么办呢？实在不行，就先关门。”
    “我哥呢？让他先去照看，反正他没事。”贾玲气呼呼地说道。
    “你哥要上班了，他哪里有时间去看店。”
    这话，吸引了贾正堂的目光，他询问的眼神看着肖兰，肖兰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老贾，这事我还没跟你说。昨晚小慕过来了，正好我和靖靖在走廊里说话，他看到我们，就跟我们聊了几句。然后我就提了贾凯工作的事，他说咱们儿子可以去他那儿上班，就是得从底层开始干起。”
    她顿了顿，“本来，我以为咱儿子会不同意，这不，今早他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了，他一口就答应了，明天，他就能去慕恒药业报到了。”
    贾玲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我哥要去慕皓泽的公司上班了？”
    肖兰笑着点点头，而贾正堂也面带笑容，一直为贾凯工作问题而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陪着贾正堂说了会儿话，肖兰赶贾靖和贾玲回家复习功课。
    张念也宽慰姐妹二人，有他在这里，无需多忧。
    ……
    离开医院后，贾玲自己回了家，李烨霖开车载着贾靖去市图书馆。
    周末，路上的车格外多。
    一个红灯，李烨霖踩了刹车，又停了下来。
    “怎么想起去图书馆了？”他转头看了眼贾靖。
    贾靖伸手打开车内音响，轻缓而空灵的班得瑞背景音乐立刻飘荡在车厢内。
    跟李烨霖一样，她对这拥堵的交通也是头疼，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停停走走离图书馆还要很长一段路。
    她疲惫地靠着座椅，闭了闭眼睛。
    “宋老师布置的论文，关于莎士比亚对待女性角色的描写是否是厌恶女性的表现，你没写吧？三千字啊。”她喟叹一声。
    李烨霖低低地笑了。
    “有难度？对于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至今，他还记得贾靖刚转来启铭的那天，在英语课上，她给他带来的惊讶甚至是惊艳。
    “小菜一碟，它也是菜啊，不得准备准备？不然怎么上桌，怎么吃啊。”贾靖抱怨道。
    她扭头看了眼李烨霖，狭促地笑道，“小菜一碟先生，你看起来胸有成竹啊？心里都想好怎么写了吗？”
    “不用想，随时随地可以写。”
    贾靖眨了眨眼，“那好啊，你给我来一段，简单点，说几句莎翁评价女性负面的段子吧。”
    李烨霖勾了勾唇，没出声。
    但接下来，却让贾靖感到大跌眼镜。
    这个平时上课只是望着黑板出神，连数学课随堂测验都不做，英语课更是神游不知何处的人，一张口，就把她震住了，他的口语地道纯正，没有一点儿乡音。
    “女人啊女人，男人的舞台，你们永远是站在男人的光圈和掌声之外的。女人啊女人，容貌和知识，择其一吧，两者俱得两者俱失，都是悲剧收场，你应该是后者。徒有其表的女人，就像金环戴在猪鼻上，哎！可怜！女人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了解的……”
    “停！”
    “怎么了？”
    李烨霖的眼漆黑如墨，闪着浓浓的笑意，“不爱听了？”
    贾靖切了一声，“其实吧，莎翁很多作品里，女性的形象还是很伟大很崇高的。比如，《威尼斯商人》里的鲍西娅，是当时的新女性的代表，她勇敢、机智、果断，敢于打破当时的世俗传统，又极富正义感。”
    “嗯，还有吗？”他问。
    “还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朱丽叶明显要比罗密欧成熟嘛。莎翁对女性的态度，不同时期有表现不同，但都是反映当时英国社会对于女性的看法，以及如何不同地对待女性，还算是比较客观的。”
    李烨霖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慢慢地笑了。
    “现在知道该怎么写了吧？”
    贾靖心头涌出一丝甜，笑道，“原来李公子是抛砖引玉啊，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