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行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肉一样,被抛上去,掉下来,抛上去,掉下来,尼玛呀,这不是遭罪吗,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幸福,反而是一种受刑的感觉。昨天没被撞死,看来还不够,这会儿又要被摔死。“救命啊——饶了我吧——救命啊——饶了我吧——”
韩行蚊子似地哼哼,没有几个人能听到,这些兴奋的民团战士,早就沉浸在消灭鬼子的亢奋之中,谁还听韩行瞎叫唤。
几十个民团战士,“嗷嗷——”地嚎叫着,像打满了鸡血一样,在玩着这种不常玩的古老游戏,只有他们认为最尊重的人,才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然而韩行这个现代人,却难以接受这样的礼遇。
在这几十个战士的周围,还有几百个拍着手,跳着高,同样“嗷嗷——”大叫的战士,他们在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胜利的喜悦,在尽情地享受着那种说不出来的,郁闷散尽的快乐。
韩行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整死了,这哪是活人享受的快乐呀!尼玛啊,饶了我吧,可是声音那样的微小,微弱的自己几乎都听不见。
徐玉山终于摆了摆手,真要是把这个弱不经风的韩少爷折腾死,那可就麻烦了。
众人把韩行放了下来。
韩行闭上了眼睛,心想,总算折腾完了。齐子修凑近韩行的脸上,有点儿谄媚地说:“韩秘书,舒服不舒服呀!”
舒服个屁,韩行心里骂道,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扫了他们的兴,那可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只好说:“牺牲我一个,快乐大家伙——,也是值得的。”
殷兆立在韩行面前也来了个大变脸,嘻嘻笑着:“韩秘书,背你回来算背对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再背你一回,我心里也高兴。”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那样又要再接受一次生与死的考验了。韩行心里骂道。
就连范筑先都笑咪咪地看着韩行,就和捡了个金元宝一样。原来可不是那样,对韩行带搭不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有事没事,总要刺挠韩行几下。
韩行喘息了一会儿,说:“这仗还没有打完呀,值得这么庆祝吗?”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范筑先的脸又耷拉下来,又在重新思考着当前的战局。徐玉山对部下命令道:“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说不定,一会儿就没有时间吃饭了。”
于是,各部队抓紧休整,重伤员被抬了下去,轻伤员包扎着伤口,应该吃饭的吃饭,吃完饭的闭上眼睛休息。又呈现着大战前的紧张气氛。
果然,不一会儿侦察兵送来消息,报告给范司令:“日军已经占领了高唐县城,大部队正在向这边推进。”“刚才退下去的这股日军,占领了周老庄、薛庄。”
范司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对传令兵说:“通知各营长以上的军官,马上到这里开会。”
不一会儿,一、二、三、四营的营长和各个民团的司令都集中到这里开会,足有十几个人。这会儿,范筑先也对韩行提高了待遇:“韩秘书,你管着记录。”
韩行受宠若惊,原来开会,都是不让韩行参加,这会儿,能亲自记录一下重要军事会议的内容。这对于韩行的自尊心来说,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就和喝了二两酒那样兴奋。
范司令先把敌情说了一遍,然后说:“大家说说,怎么个打法?”
保安三营营长齐子修大叫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还犹豫什么。趁热打铁,打呀!”
保安一营营长苏半天摇了摇头:“日军这么厉害,虽然我们胜了两场,我看啊,见好就收吧!还是保存力量,暂时往后撤一撤,看看情况再说。”
范司令听了苏半天的这些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徐玉山鼻子“哼”了一声:“目前,我们已集中兵力二千多人,日军也就只有五百多人,况且经过两仗,已经伤亡了一百多人,人数上,我们并不吃亏。我看,可以和日军一战。
“当前,离我们最近,威胁我们最厉害的是占领周老庄、薛庄的敌人,敌人的目的显然是想渡过徒骇河,只要他们过了徒骇河,就可以侧击我军。那时,高唐的敌人也到了,正好形成对我军的夹击之势,使我们两面受敌。现在周老庄,薛庄离着我们只有四十里地,我们完全可以乘日军立足未稳,奇袭他们一下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苏半天又摇了摇头:“不可啊,不可,别忘了,这是日军啊,他们一路南下,势不可挡,连韩复榘的十万正规军,都不敢和日军作对,我们凭什么招惹他们啊!再打下去,就成了画蛇添足了。”
齐子修大嚷着:“老苏啊,不要这么怕日本人,我看日本人也不是什么铜头铁臂,我们的机关枪一突突,他们挨了枪子照样完蛋。我看,还是按徐司令说的,先打它一家伙再说。”
苏半天张着两只手:“可是我们这是鸡蛋碰石头啊,别看日军少,装备精良,又有坦克大炮,又有飞机,我们有什么呀?”
齐子修扬着手说:“我们国军也有飞机,而且比他们的个大。”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范司令发话了,虽然是讨论,但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决定,放弃现有阵地,全军奇袭周老庄、薛庄之敌。”
十几个军官精神为之一振,司令的话就是命令,如果再有提出歪歪意见的,那就是违抗军令了,谁也不能这么不知趣。
“范司令,我能不能说两句。”韩行突然插话道。
众军官都瞪大了惊愕的眼睛,这个韩行胆子不小呀,司令都下命令了,你小子还磨叽个啥?你算哪山的猴啊,难道你比范司令的官还大。
如今的韩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是穿越过来的人,怕你们干什么,大不了是个死,死了再穿越回去更好。可是应该说的话要是不说,那可真要憋死人的呀!
要是在平常,范筑先一定会拔出手枪来先把韩行毙了,就算韩行是韩复榘的侄子,不搭理也就算了。可是今天,范筑先却变了一副笑脸,笑咪咪地看着韩行:“韩秘书,有话就说吧!”
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大为惊讶,这个韩行啊,真是上额头挨天,下嘴巴挨地——脸大了。不就是召了一回国军飞机吗!可是话说回来了,谁让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呀!
韩行利用自己穿越前的军事知识说:“奇袭周老庄、薛庄之敌是不错,可我们也得掩饰自己的军事意图,先打乱敌人的军事部署啊。目前,敌人已经占领了高唐县城,我们可以向高唐日军佯装进攻,调动敌人的兵力,然后再狠狠地打击周老庄、薛庄的敌人。这也叫声东击西!”
众军官又担心地看着范筑先的面孔,真为韩行担心,这个韩行啊,真是不自量力。你算干什么的?竟然指挥起范司令来了。
不过,范筑先听了韩行的话,点了点头,并没有生气,还说,“三日不见,定当刮目相看!重新调整一下军事部署。二营、四营、茌平、博平民团,到高唐南韩官屯运动,做积极进攻日军的态势。保安一营、三营、政工队、传令队、手枪营、随我奇袭周老庄、薛庄之敌。”
命令一下,各部队抓紧行动。
韩行紧紧地跟着范筑先的这一路,向周老庄,薛庄跑步前进。三营齐子修部在前,后面紧跟着是范筑先的司令部,政工队、传令队、手枪连,后面是一营押后。
范筑先骑着一辆破自行军,五十六七的人了,低着头一阵猛蹬,虽然已是十二月的天气,鲁西的冬天又特别寒冷,但是范筑先的头上还是沁出一层大汗珠子,嘴上喷着一串串的热气。
韩行想,鲁西的队伍真穷啊,怎么连匹马也没有,路上又没有像样的道路,坑坑洼洼,走着走着就没了道。范筑先不得不跳下自行车,推着自行车步行,只要拐上小道,又跃上自行车豁着命地狠蹬。
自己可就有些受不了了,尽管什么也没拿,还是觉得喘不上气来,两腿发软,一个劲地想呕吐,但是一种歼击日军的强大兴奋感支撑着,还是忍住了。
司令一车当先,其他的人更是不甘落后,跟在范筑先后面一阵猛跑,只跑得大汗淋漓,一个个热得敞开了棉袄,用手呼啦着热汗。扛着枪的,拖拉着红缨枪的,胳膊夹着大刀的,什么样子的都有。
不过还好,基本上没有掉队的。“看来,平常的训练还是可以的啊!”韩行夸奖道。
鲁西平原都是一马平川,几乎没有什么遮掩,除了村庄就是田野,再就是一些杂树棵子。这么些人,要想保守住秘密确实很难,但是在范筑先的指挥下,还是尽量地贴近村庄,小树林,沟边,避免被日军发现。
在靠近薛庄的地方,队伍停下,隐蔽在一处小树林中。
范筑先拿着望远镜,朝着薛庄观看。薛庄是个六七十户的小村庄,紧靠着周老庄,东西走向,范筑先看了一阵,又把望远镜给苏半天和齐子修。待两人看了一阵子后,范筑先对二人说:“看明白了吗?”
二人说:“看明白了。”
范筑先说:“我们看见了鬼子,鬼子恐怕也看到我们了。兵贵神速,一营在村东,三营在村西,打它个狗日的。马上行动!”
苏半天和齐子修打了个敬礼,然后马上率领部队展开行动。
这时候,已到了27日下午,鲁西的村庄,几乎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街道不宽,房子不大,全是平房,又以四合院居多。房子又都是千篇一律的平顶房,就是有钱的大地主,也很少盖尖顶瓦房。为什么呢?因为平顶房上夏天可以乘凉,秋天可以晒粮食,土匪来了还可以上房御敌。
上房御敌可是把双刃剑,甭管哪一方占领了房顶,完全可以凭借着二三米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给对方以很大的杀伤。
两个营的保安团向日军展开了进攻,造成了两面夹击之势。日军虽然不多,估计也就有两个小队,但是他们凭借着村里的民房,展开了顽强的抵抗。一时乒乒乓乓,打得甚为热闹。
齐子修的薄光三一个连担任了村西的主攻。薄光三对一排长和二排长喝道:“王小吉,李长战这回看你们的了。带领着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同时,他又对三排长喊道:“三排,给我好好地掩护,坚决把房顶上的鬼子压制住,掩护一排、二排进攻。”
于是三排的机关枪“突突突……”地响起来了。由于三排离着鬼子的阵地有400多米,根本伤不着鬼子,所以鬼子也就根本没有还击。
王小吉、李长战在三排的掩护下,各自率领着自己的这个排向村西进攻。
对面防守的鬼子别看只有一个小队,可是火力配置却不弱。这个小队有三个步兵班和一个掷弹筒班,每个步兵班配置一挺歪把子机关枪,掷弹筒班配置三个掷弹筒。
王小吉和李长战前进到离鬼子阵地还有200米的时候,突然三发*打了过来,有两发打在了队伍边上没有事儿,而有一发恰在队伍中爆炸,有两个战士躲避不及,一死一伤。有几个士兵犹豫了一下,停止了前进。
王小吉大呼道:“不要停止进攻,继续前进。”于是队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从此,鬼子的*就不断地炸响,很快地给队伍造成十多人的伤亡。就在离鬼子阵地还有100米的时候,又落下来几颗*,一下子又炸死了两名士兵。王小吉大喊一声:“继续冲,就在跟前了,再加把劲,坚决把小鬼子打下去。”
就在七八十米的时候,突然鬼子的机枪、步枪响了,就像刮旋风一样,队伍一下子就倒下去二十多人,有些人是连中三四发机枪子弹。鬼子的步枪打得特别地准,似乎每声枪响,就有一人中弹。冲锋的队伍还剩下二十多人,这些人一看实在冲不上去了,只得边打边退回来,撤退中,又有几个人倒了下去。
王小吉和李长战的这两个排,只回来了十多个人……
范筑先带领着政工队、传令队、手枪连,在村边防守着算作预备队,他一边焦急地拿着望远镜,不时地观察着双方的战况,一边在地上来回焦急地走着,不时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梢。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地骂上几句:“这仗是怎么打的!”“太愚蠢了,不会翻墙掏窟窿吗!”“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又过了一会儿,待枪声逐渐稀疏下来,他又对传令队队长说:“我们的援军快到了吧!”
传令队长说:“报告范司令,应该发出的命令都发出去了。聊城、东阿、冠县、阳谷,只要是日军没有占领的地方,叫他们所有的武装,都向这里集中。”
范筑先大骂道:“狗日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常嘴上和抹了蜜似的,说得怪好听,怎么到了真事上,就和小妇女裹了脚似的,动作这么慢。叫我逮住,非毙了他们不行!再催!叫他们火速前来。”
传令队长答应了一声,又抓紧安排去了。
韩行对范筑先说:“范司令,看到了吗,村西的三营打得还可以,可是村东的一营打得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范筑先瞪着一双犀利的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