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问吗,”韩行说,“村西的枪声响得厉害,喊杀声也紧。村东呢,纯粹就是应付公事,枪声紧一阵,松一阵,连机关枪都是光点射,老半天响不了一阵子。我看这就是磨洋工,应付你司令哩!”
“妈的,这个龟孙儿子苏半天,看来这个营长不想当了。我非撤了他的职不行!韩秘书呀,这才几天呀,你确实经验见长啊!”
韩行心话,我这个韩行,可不是你那个废物韩行,我可是个军事迷啊。韩行又用手摸了摸手机,本想叫空军再支援一下,但想了想,手又松开了。一是薛庄村里不知道有没有村民藏在屋里,要是有村民,空袭怕是误伤;二是民军能自己解决的问题,还得指望自己,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战争中强大自己,这才是硬道理。
薛庄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日军怕再遭到南镇的命运,所以就撤到了旁边的周老庄,那里戒备森严,比薛庄防守要好一些。
一营长、三营长都带着一脸的疲惫,来见范司令,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范筑先本来要骂一顿一营长苏半天,嫌他进攻不卖力。这会儿看到他的样子,精神萎靡,低头耷拉着脑袋,问了问伤亡,已死伤了十几个弟兄,所以也就没有批评他,而是鼓励他说:
“都抬起头来,鼓起精神,死几个人怕什么,鬼子也没少死了人。我死一个,他死一个,这样靠也把他靠死了。二位营长看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一营长还是怯战,半闭着眼睛说:“打了一天一宿,也够本了,我看,把队伍拉回去算了。别把老本都拼光了。”
三营长齐子修却昂着头说:“怕什么,这儿都是我们的地盘。今晚上,我带着人,再摸到周老庄去,掏他的狗窝子。”
范筑先又把头转向了韩行问:“韩秘书,你说呢?”
韩行这回又是吃了一惊,自己的地位真是提高了啊!范筑先居然也询问起自己的意见来了。只好赶紧受宠若惊地说:
“奇袭南镇我们占了便宜,小鬼子吃了大亏,肯定有所防备。我看先不要夜袭了,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不如先退一步,躲开这个地方,找个地方先藏起来。我们瞅准机会,再干它一下子。”
范筑先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撤到徐大胡同,在那里悄悄藏着,瞅准机会,再干他一下子。薛庄呢,苏营长派上一个排,驻进去,好监视着周老庄的日军。”
于是,苏半天派了一个排进驻薛庄,大部队悄悄地向徐大胡同转移。
徐大胡同村就在周老庄西南三里地,和薛庄、周老庄紧靠着,周老庄的东北就是南镇。这四个村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挨着曲曲弯弯的徒骇河。
到了徐大胡同村,一营长苏半天对范筑先说:“徐大胡同就是徐玉山的家,他家的房子大,也最好,司令劳累好几天了,未曾好好地休息,就叫司令住在他家里吧!”
范筑先鼻子哼了一声:“住大房子,想得倒美……”
“你是司令,你不去住,谁去住。”苏半天巴结的话有些艺术,拍起马屁来不露半点痕迹。
“谁也不能住在村里,统统都到河堤上住。”
“为什么?”苏半天首先不满意了,“天这么冷,弟兄们又这么辛苦,晚上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堤坝上这么冷,风这么冲,别说睡觉了,呆着都难受,休息不好,明天怎么打仗?”
范筑先嘲讽他道:“亏着你还是营长,冻着也比叫鬼子包了饺子强。”
韩行确实佩服范筑先,不亏为行伍出身。徐大胡同离周老庄这么近,万一要是叫鬼子知道,把徐大胡同一围,就使部队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而徒骇河堤呢,居高临下,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军事上来说就是一处活地。
所有的队伍都驻扎在河堤上,苏半天还想升起一堆篝火来取暖,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真要是升起火来,准又得挨范筑先一顿臭骂。黑夜里一堆篝火,十里地之外都能看见,连傻瓜都知道有人驻扎在这里。
苏半天本是老爷兵出身,哪里受过这份洋罪,别说睡觉了,一会儿不动弹就冻得浑身难受,身上就和生了虱子一样。河堤上风又冲,第二天早晨起来觉得浑身不得劲,鼻涕拉出来老长,原来是冻感冒了。
韩行这一晚上也是没有睡着觉,鲁西的冬天本来就冷,躺在这片冻土地上,身上的热乎劲儿,早叫身子底下的黄土吸收净了。想到这一天来的穿越,心里倒也有几分得意,有了这份经历,也不白活一辈子。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本想和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但是一看电池,坏了,快没电了,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候,还是有电使在刀刃上。
时间已经到了28日早晨,冷清清的太阳就和猪眼一样从东边慢慢升起,周围还是朦朦胧胧一片雾霭,视线不是太好,一百多米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战士们都起来了,没有水,也就省却了洗脸、刷牙这些麻烦事儿。
伙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白面猪肉大葱包子,这是什么饭食啊,贫穷的鲁西,白面是很稀罕的,更不用说是猪肉了。看来,范筑先和乡亲们都不过了,都要全力喂饱战士,争取打赢这一仗。
战士们哪见过这么香这么白的包子啊,一拥而上,有的嘴里塞着一个,一手拿着三个,吞下这一个,再塞那一个。有的干脆就坐在笸箩筐旁边,不离地方,吃了一个又一个,连开水都省下了。
伙夫头和送包子的老乡,忙着劝大家:“别慌,别慌,都别慌,范主席说了,这包子管够,吃完了还有。只是别撑着,撑着了就没法打鬼子了。”
战士们可不管这一套,一个个撑得肚儿圆,有的不断地打着饱嗝。
不一会儿,援军上来了,是范筑先的炮兵连,别看炮兵连只有四门75毫米山炮,炮弹也不多,也就有三十来发,这可是让范筑先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韩行也大吃一惊,增加了山炮连,这说明范筑先已从劣势达到和敌人力量差不多的水平,如果运用巧妙,完全可以从平衡变成优势。
侦察兵送来消息说,前面周老庄的敌人已增加到六百多,目前,日军正在村前的场院里训话。范筑先急忙拿起望远镜观察,这会儿老天爷也来帮忙,竟然天气好转,乌云散去,出现了一个难得的蓝天。范筑先观察了一会儿,对炮兵连长说:“达连长,机会来了,看你的了。”
炮兵连长,也是刚放下望远镜,兴奋地对范筑先说:“距离正合适,我看可以炮击,就叫鬼子尝尝我们的炮弹吧!”
范筑先的手朝前一挥,咬着牙说了一声:“给我狠狠地打!”
“先慢着,”韩行突然插话说。
范筑先瞪了一眼韩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不就失去战机了。”
“是这样,”韩行说,“目前最可怕的是敌人的炮兵,不如先叫一门炮打打,把敌人的炮位引出来,然后另外三门再发炮打毁敌人的炮兵。只要敌人的炮兵一完,那我们的炮兵愿意怎样打就怎样打了。”
范筑先看了一眼韩行:“是这么个理,一着急,把这个事忘了。达连长,就按韩行说的办,赶快执行命令。”
于是,四门山炮分成两拨,一门山炮在一边,就隐蔽在大坝后边,而另三门山炮离着这门山炮有二百来米,也布置好了阵地。达连长用小旗指着周老庄方向,声嘶力竭力地喊道:“一号炮,11点20分方向,射角42度,放——”
“哐——”地一声,传出来炮弹出膛的声音,“嘘嘘——”的声音是炮弹在空气中撕裂空气的阻力,一颗黑黑的弹丸划过蓝蓝的天空,向周老庄飞去。“轰——”地一声巨响,炮弹爆炸了。
事后,敌伪的报纸刊登,这一颗炮弹不偏不斜,正好飞到恭恭敬敬地正在听从日军太肥联队长训话的日军士兵中间,一时血肉横飞,断胳膊断腿残肢碎肉和破烂枪支飞上了天空,当场炸死四十多人。
只气得太肥哇哇大叫,这个亏吃得,太不值得了,刚刚南镇遭袭的倒霉劲儿还没过来,这会儿又来了这么一下子,怨不得中国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今天算是应到我的头上了。
5秒钟后,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虽然炮弹有点儿跑偏,但也炸死炸伤四五个士兵。5秒钟后,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
鬼子兵纷纷躲避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炮弹就会炸到自己的头上。
太肥又气又急,头发上竖,眼球子瞪得通红,肺叶子要不是胸腔护着,早就飞了出去。只见他“刷——”地一下,拔出指挥刀,朝着徐大胡同堤坝的方向,指挥刀一挥,大声地吼叫:“那个方向,兔子给给——”
所有的日军齐声大叫,化倒霉为力量,所有的仇恨都朝着范筑先的队伍来了。
当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日军的炮兵。负责指挥炮兵的是山秀中队长,他手里正好有四门山炮,真是没想到啊,中国的这支地方武装竟然还有炮兵,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他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大吼一声:“1点33分方向,射角45度,所有炮位,齐射!”
于是,四门山炮朝着中国军队的一门山炮发起威来。说起来,日军的军事素质还是蛮过硬的,只一轮炮击,就把中国的这门山炮打哑巴了。再发了几轮炮弹,中国的这门山炮被*了,山炮的零件飞上了天空,当中还夹杂着炮兵战士的肢体。
“哟西,哟西,中国的大炮完了,中国的炮兵完了。就凭这么一门小炮,还想和我大日本皇军的炮兵对阵,真是的,完全不自量力!”山秀中队长狂呼大叫,他在对着太肥联队长(尽管太肥听不到),对着所有的炮兵大声地报告着喜讯。
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就在他狂呼乱叫的时候,三颗黑黑的弹丸飞了过来,还夹杂着炮弹破空的声音“嘘——嘘——嘘——”,就在炮兵阵地的后面,离这里有二十来米的地方“轰——轰——轰——”地爆炸了。
扬起的尘土把日军的炮兵弄了个灰头土脸,有几个士兵被四散乱飞的弹片击中了。
“不好,不好,敌袭,敌袭,赶快转移炮兵阵地,赶快转移炮兵阵地。”山秀中队长大声地发布着命令。
但是,这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