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微明,老僧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大殿,刚要前行,忽然又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面上,皱眉不语。
熙谨熙让也低头看去,只见地面积雪之上,有两行小小的脚印蜿蜒而来,正是熙让熙谨来时的脚印。
老僧皱眉说道:“如若有人追踪你们,定会发现你们来过这里。”
熙让豪爽地说道:“我们不会连累你的。弟弟,咱们走。”
熙让牵着弟弟的手刚要走,老僧拦住。
老僧一笑:“贫僧答应相助你们,当然不怕连累,只怕不能帮助你们……”老僧眼睛一转,看到墙边放着一付扁担和两只水桶,这是他平时挑水用的。他心中有了主意,上前拿过扁担,笑道:“你们站在水桶之中,我挑着你们行路,这样地上就只留下我一个人的脚印,就算会追兵也不会发现你们。”
熙谨看着老僧瘦弱的身躯,有些为难:“大师,这,这……”
老僧微微一笑:“不必多言,贫僧虽老,却还有几分力气。上来吧。”
熙让熙谨只好站在水桶中,老僧挑起了扁担。老僧平时挑水已有些吃力,那两桶水也不过三十五斤,熙让熙谨加起来的重量,不下百斤,所以老僧挑起来的时侯,颇为费力。
老僧挑着熙让熙谨二人,向远处的村庄走去。
此时天色微明,已经能依稀看到村落。
老僧挑着二人,在小路上走着,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没过多久,老僧就累得气喘吁吁。熙谨十分不忍,几次要下来步行,都被老僧阻住。
熙让虽然狂妄,但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看到老僧累得汗水湿透了僧衣,也受到感动。
熙让有些内疚的说道:“大师,对不起,刚才是我无礼了。”
老僧微微一笑:“小施主对我无礼,并没什么,只希望以后小施主能稍微收敛一下性子,不然容易多生事端。”
熙让道:“我知道了。大师放心,待我夺回江山,一定给你重建庙宇,封你为佛。”
老僧微微一笑:“贫僧相助二位,并不是为求封赏,只是为佛家慈悲为怀。若有一日两位能长大成材,贫僧有一言相劝。”
熙谨恭敬的说道:“请大师教诲。”
老僧说道:“希望二位能心怀悲悯,少起杀戮,以救济苍生为责,平息干戈为任。”
熙谨庄容答道:“我一定谨记在心。”
熙让正满怀希望要起兵夺取天下,哪里能听得进这些道理,但也不好开口拒绝,当下只是闭嘴不答。
老僧也知道熙让听不进去,只好笑了笑,继续前行。
老僧挑着两个孩子,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个村庄。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天气寒冷,而且不是农忙时节,所以村民都还在缩被窝里大睡,没有起床。
只有村头一个大院子上面飘起了炊烟。
老僧挑着扁担来到大院子前,大院子就在大路边,房屋甚多,看起来是个村中富户。
老僧已经累得再也支持不住,把熙让熙谨放下来,大口的喘息着。
熙让熙谨打量着这所院子。
熙让问道:“大师,您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老僧道:“我想请这家的施主帮助你们,不知他肯不肯,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
老僧说完,上前去敲院门,很快,一个家丁打开院门,看到老僧,连忙请了进去,又把院门关上。
熙让熙谨站在院门前等着。
熙谨心底忠厚,磊落对人,也以为别人会磊落对己。熙让却疑心较重,猝遭大难,更是杯弓蛇影。
熙让见老僧好长时间没出来,疑心又起,低声说道:“弟弟,咱们走吧,这老和尚别是要出卖咱们。”
熙谨有些不悦:“哥哥,大师对我们诚心相待,你怎么能怀疑他心怀叵测?”
熙让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万一出了事,我们性命难保。”
熙谨道:“若是人人都不可相信,我们还怎么复国?谁还帮我们夺回天下?”
熙让还要再说什么,忽然院门一响,从里面打开,老僧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衣衫虽不华丽,但整洁干净。他脸色白晰,双目清亮,留着掩口短须,看起来十分精明,却又内敛沉稳。
老僧和那男子走到熙让熙谨面前。男子微眯眼睛打量着两个孩子。
老僧对熙让熙谨说道:“这位是石檀石施主,他会帮你们去往北方。”
熙让看了看石檀,没有说话。
熙谨向石檀说道:“谢谢石先生。”
石檀笑了笑,转头对老僧说道:“请师父放心,这两位小朋友就交给我吧。”
老僧向石檀合什行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石施主功德无量。贫僧告辞了。”
老僧又深深地看了熙让熙谨一眼,又挑着水桶,转身离去。
熙谨望着老僧的背影,心中不舍,若有所失。
石檀道:“你俩的身份,我不深究,你们也不必对我说明,若是有人问起,委屈你们一下,就说是我家亲戚,是我的表侄,怎么样?”
熙谨感激地说道:“谢谢表叔。”
石檀一笑:“你们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石檀又转身回庭院,不一会儿,带着两辆马车出来,一辆马车上面装满了货物,一辆马车带有车厢,供人乘坐。每辆马车都有一个年轻力壮的车夫牵着。
石檀请熙让熙让上了带厢的马车,自己也进了车厢。两辆马车沿着道路,就向北赶路。
这辆马车厢内也堆放着一些茶叶和丝绸之类的货物,石檀把座位上的货物推到一边,空出一个座位,让熙让熙谨二人坐在一排,自己坐在对面。
石檀取出两件普通衣料的衣服:“你们的衣服太扎眼了,上面还有血迹,如果遇到官府的人,很难解释清楚,委屈一下,换上这些衣服吧。”
熙谨熙让知道石檀所言有理,心中感激石檀想的周到,都把身上沾染着鲜血的狐裘绵袍脱下,把披散的头发用缛巾束起,看起来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石檀仔细地把两人脱下的狐裘叠放起来,待马车行驶出村子,勒停马车,他拿了狐裘来到偏僻之处,把狐裘烧掉,又用土掩埋,这才回到车厢内,继续催马前行。
熙让熙谨看到石檀如此谨慎小心,对石檀更生了依赖感激之心。此时马车摇晃,他们放松之下,连夜的惊恐奔波涌了上来,不由都有些发困,背靠着座位,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