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宗璋回去之后,立即派人把西宫中的乳娘陈宫女带来。
陈宫女在卫士的推拥下畏畏缩缩而来。
段宗璋把一包药交给陈宫女,要陈宫女依计而行。
陈宫女吓得扑通跪地,脸色大变,连称不敢。
段宗璋用手轻轻托起陈宫女的下巴,使她仰起脸来,他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灰蒙蒙的目光中毫无感情,轻轻地一字一字地说道:“大相国寺街道沉香井巷三号院,你的大儿子七岁,小儿子三岁,丈夫在大相国寺当建筑监工,父母皆在,家中还有八个佣工,你一家十三口的性命,都在你的身上了。明天午时若是你不动手,我就动手,你等着为家人收尸吧。”
段宗璋说完,再也不说什么,转身悠然走进后堂。
陈宫女大惧,思前想后,哭哭啼啼,终于颤抖着把那包药攥在手中。
皇宫。西宫。
自赵匡胤登基之后,柴宗训被降为郑王,小符太后称为周太后,她们被迁入西宫。
虽然赵匡胤声明会保全她们一家老小,但小符太后仍然每日如坐针毡,寝食难安。熙让熙谨两兄弟被赵匡胤派人送出宫外,说是被潘美收为义侄,但她派人悄悄打听,潘美家中并无二人,实是生死难知,下落不明,肯定是被赵匡胤暗害了。现在柴宗训只有七岁,她膝下还有一个刚年满一岁的儿子柴熙诲,母子三人随时可能送命,她又怎能不日夜担忧,每天在惊恐中度日如年?
昔日朝中大臣,皆已臣服赵匡胤,就连她的娘家人符氏一门,也因为避嫌,不敢与她常相往来,只有小妹符金绽时常来宫中探望她,安慰她,陪她打发漫长而恐惧的时光。
此时,小符太后正与妹妹符金绽坐在室内闲谈。柴宗训在书房读书,小儿子柴熙诲绕膝在她身边,玩兴正足。
符金绽只有十六七岁,长得眉目如画,与姐姐有七分相似,性格娴静淑雅,
小符太后望着天真无邪的儿子,眼神中无限溺爱,无限担忧,幽幽长叹一声:“这孩子现在无忧无虑,却不知还能活多久……”
符金绽也很是担忧,却安慰姐姐:“姐姐不必忧虑,当今天子既然说了会保你们一门周全,谅他金口玉言,不会言而无信。”
符太后微微摇头,凄然笑道:“一门周全?熙让熙谨两个孩儿现在生死不明,这哪里是一门周全?只怕我们母子也命不久矣。”
符金绽叹息一声,默然无语。
这时,陈宫女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她端碗的手在颤抖着,几乎拿不住碗,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复杂,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符太后看到陈宫女端着莲子羹站在门口,转头对熙诲说道:“诲儿,快来喝了莲子羹。”
熙诲小儿心性,不肯就喝,仍然玩耍不止。
符太后边劝边抱,终于使熙诲安静下来,对陈宫女说道:“快些喂他喝下。”
陈宫女端着碗,犹豫着不肯上前,直到符太后说话,她才下了决心,走上前来,用调羹把莲子羹喂熙诲喝下。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但符太后却并没觉察到。
陈宫女终于把莲子羹喂熙诲喝下,眼中露出无限愧疚之意,深深看了一眼熙诲天真无邪的笑脸,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熙诲喝下莲子羹,挣脱母亲的怀抱,继续玩耍。
符太后和符金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忽然,一个宫女惊惶失措地奔进来,报说陈宫女不知为何,忽然悬梁自尽了。
符太后大惊,正不知出了何事,突然,正在玩耍的熙诲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符太后和符金绽大惊,连忙扑了过去,抱住熙诲,大叫着熙诲的名字。
熙诲在符太后的怀里抽搐不止,已经神智不清。
符太后凄厉地哭喊声回荡在西宫之中。
赵匡胤正在养心殿与赵普潘美赵匡义等几位重臣商谈军事,忽然有人匆匆来报,符太后之子柴熙诲突然暴毙。
赵匡胤大惊失色,连忙向西宫行去。赵普潘美等人紧跟在后。
赵匡义心中暗喜,但故作不知情,也跟随在后。
符太后正抚着熙诲的尸体撕心裂肺地痛哭,符金绽在旁边陪着垂泪。
小皇帝柴宗训也站在旁边垂泪不止。
赵匡胤带着赵普赵匡胤等人匆匆而来,询问熙诲患了何病,怎么会突然暴毙。
符太后正在痛哭,看到赵匡胤进来,她连忙放开熙诲的尸体,拉着柴宗训的手,快步走到赵匡胤面前,扑通跪倒,大哭着喊道:“请陛下饶了我们孤家寡母一命……”
赵匡胤大惊:“太后何出此言?”
符太后不答,只是以头叩地,咚咚有声,很快额头上鲜血淋漓。柴宗训也是连连叩头。符金绽跪在旁边,她并没有以头叩地,只是低声哭泣。
赵匡义看着熙诲的尸体,嘴角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笑意。
赵普和潘美都心有所悟,两人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赵匡义,都默不作声。
赵匡胤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赵匡义一眼。
赵匡义做了一个无辜的动作,意思是“不干我事”。
赵匡胤看着熙诲的尸体,再看看符太后形容凄惨,他心中也不觉有些惨然愧疚,连忙双手扶起符太后,诚恳地说道:“嫂嫂请起。这件事,朕实不知情!但朕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符太后虽然不相信赵匡胤所言,但现在性命系在人家手中,只能叩头谢恩。
赵匡胤拉着柴宗训,面对众臣,目视赵匡义,若有所指地说道:“今日朕在此宣告天下,此子若有意外,朕定严查到底,绝不轻饶!”
当下,赵匡胤令人安排熙诲后事,厚葬熙诲。安排已毕,自带了赵普潘美赵匡义等人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