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玫虽然看到熙让向他奔行而来,却峙立不动,又迅速从腰间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迅速向熙让射去。熙让的眼睛仍然紧盯着沈玫的扣箭的右手,来判断沈玫射箭的时间和方位,又在间不容发之际,脚下一晃,上身不动,又避开了沈玫的这一箭。熙让的脚步仍然不停,继续向沈玫逼近。
熙让连避两箭,沈玫已经来不及惊讶,他迅速又扣了一箭向熙让射去,再次被熙让避开。
沈玫一箭又一箭射出去,熙让一次又一次避开,同时脚步不停,向沈玫逼近而来。
双方相距十步距离,沈玫连射九箭,都被熙让在惊险万发的情形下避开,不但毫发无伤,同时还逼到了沈玫的面前,两人相距只有一步距离了。
直到此时,熙让才举起手中的宝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宝剑直劈沈玫握着弓弦的左臂。
沈玫仍然峙立不动,渊停岳峙,又伸手向箭壶中去取箭。他已经连射二三十支羽箭,箭壶中只有最后一支羽箭了,他却不慌不忙,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和姿态,娴熟的取出箭,扣在弓弦上,准备射箭。
看双方的情况,熙让这一剑就算能砍中沈玫的左臂,也难逃被沈玫一箭穿心之危。
熙让为了保护韩匡嗣,只能杀死沈玫或者摧毁他手中的弓箭,所以他抱着必死之心凛然不惧。而沈玫连射九箭都没射死熙让,也激起了好胜之心,站立不动,宁愿拿性命来悍卫自己的箭术,非要射死熙让不可。
此时暮色已经深沉下来,数步之后难以看清对方的相貌,而且两人都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并没注意对方的相貌,但这时沈玫和熙让只有一步距离,此时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熙让倒还没什么,沈玫却心头一震,扣着弓箭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开口说道:“你是……”
但沈玫的这句话还没说完,熙让的一剑已经劈下,在沈玫微一犹豫之间,那剑已经砍来,沈玫来不及射箭,向后微微一退,熙让的一剑虽没砍中沈玫的手臂,却把沈玫的弓弦砍为两截,那支羽箭再也发不出去。
熙让砍断沈玫手中弓弦,知道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却也有些奇怪,不明白沈玫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忽然犹豫了一下,而且沈玫看到他的时侯,脸上那丝震惊的表情,竟然像看到一个老熟人一般。
熙让心中虽然奇怪,但手中却不放松,正准备上前一剑,要把沈玫刺死。
忽然,南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音,一个骑士正奔驰而来,同时一个声音大喊道:“沈兄,沈兄,你在哪里?”
熙让听到这声音,不由心中一颤,全身如通电一般惊悚,保持着握剑欲刺的姿势,怔怔站在那里不动了,他只感到那声音很是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但就在这时,不容熙让多想,韩匡嗣已经策马奔了回来,在马背上喊道:“隆运,快走!”
韩匡嗣一边说着,一边纵马而来,来到近前,伸手一拎熙让的衣领,把熙让提到马背之上,两人并乘一骑,向北方奔行。
来人正是熙谨!
熙谨快马加鞭赶到此地,看到一匹战马驮着两个辽兵正在奔行,而沈玫却站在地上,手中握着一张断开的弓弦。
熙谨大吃一惊,不及追敌,连忙一勒马缰,停了下来,问道:“沈兄,你受伤了吗?”
沈玫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熙谨看到沈玫没有受伤,这才放松,他虽然有些奇怪沈玫的表情,但也来不及多想,一拍战马,又去追击敌人。
韩匡嗣和熙谨共乘一骑,催马速度。
熙谨坐在韩匡嗣的背后,听到后面有一骑追赶上来,他知道这就是刚才喊话的那人,他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想要停下马来,瞧清楚那人是谁,但他又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容许,如果被宋兵追上,他的生死事小,留守大人的安危才最重要。
他在马背上扭头望过去,但此时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下来,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看到那人正在纵马追赶而来。
韩匡嗣狂催战马,急欲奔回辽国边境。熙谨快马加鞭,追赶在后。韩匡嗣两人共乘,熙谨却是一人一骑,所以距离越来越近,眼看不过二三十丈的距离了。
韩匡嗣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心中越来越凉,难道今天真要丧命在这宋国的边荒之地吗?就算后面只来了一骑宋兵,但如果被宋兵缠上片刻,很难保证没有大批的宋兵赶到。
韩匡嗣背后的熙让忽然说道:“大人,把我放下,您一个人走吧。”
韩匡嗣道:“隆运,你为了救我而来,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逃生,要走咱们一起,要死就一起死。”
熙让听到这话,心中对韩匡嗣心出一种孺慕之心,感到又是温暖又是凄凉。
就在韩匡嗣快要失去信心之时,忽然看到前面一片火光通明,同时隐隐传来马嘶人语。韩匡嗣心头一震,以为是宋国在前面拦路,一勒马缰,正要停下马匹。
熙让忽然说:“大人,可能是我们的人马来了,在前面接应大人。”
韩匡嗣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其中有些辽语。韩匡嗣大喜,又催战马,向那火光通明之处赶去。
韩匡嗣很快就来到近前,果然在宋辽边境的牌碑之后,一队辽兵正举着火把。这队辽兵正是飞龙营前来迎接留守大人的辽兵。
韩匡嗣看到自己的部队,这才放下心来,快马加鞭奔行过去。
那队辽兵看到韩匡嗣平安回来,都大喜过望,呐喊着欢迎主帅回来。
韩匡嗣与熙让终于回到了辽境。
熙谨纵马追赶而来,看到韩匡嗣二人已经回到辽境,而且辽兵数量庞大,他不敢再追赶过去,当下勒停战马,停在那里,瞧瞧辽兵是不是要侵略进来。
韩匡嗣一入辽境,这才松了口气,与熙让二人跳下战马。
有军中大夫连忙为韩匡嗣拔出腿上羽箭,敷上金创药,又牵了一匹战马请留守大人上马。韩匡嗣下令撤退,众辽兵拥护着韩匡嗣一起向辽境回转。
熙让骑马走在最后,遥遥回头一望,只见那个宋兵孤仃仃一人骑马站在黑暗之中,相距甚远,几乎看不清了。
熙让心头一动,正要拨转马头,去见那宋兵,但他这个念头刚起,那宋兵已经拨转了马头,向宋境深入走去了。
熙让心中若有所失,只好怀着狐疑的心情,赶到韩匡嗣的身边。
韩匡嗣转头看了看熙让,忽然说道:“刚才那人长得和你很像!”
熙让心头大震,说道:“大人说的是什么人?”
韩匡嗣道:“就是追赶咱们的那个宋兵。”
熙让颤抖着声音说道:“他,他真的长得和我相似?”
韩匡嗣说道:“是有几分相似,但也有所不同。隆运,你是不是还有兄弟?”
熙让勉强一笑,说道:“大人,我没有兄弟。”
韩匡嗣笑了笑,说道:“天下相似之人很多,也未必都是兄弟,行了,咱们回去吧。”
熙让是不想向韩匡嗣吐露他真正的身份,所以不愿意多谈,但他心中的狐疑却更重了。韩德让临死之前,就曾经说过有一个宋兵和他相似,今天韩匡嗣又这样说,难道宋兵之中,真有一个和相貌和他相似之人?听那人刚才的声音,的确有几分熟悉的感觉,难道说那人真是自己的弟弟熙谨?可是,就算熙谨大难不死,他和宋国皇帝赵匡胤乃是仇敌,熙谨为什么要参加宋兵效忠大宋国和赵匡胤?也许真像韩匡嗣所说,天下相似之人甚多,那人未必就是他的弟弟,而且他与兄弟分别八年,那时侯他们都是六七岁的孩子,现在都已经成长为少年,嗓音肯定有所改变,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未必就是他的弟弟。
熙让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使他认为:那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弟弟。但现在已经是夜里,那人又回到宋国,他又如何能深入宋境去寻找那人确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