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谨眼见辽兵撤退,没有再侵略宋境,当下也拨转马头,向回赶路。
熙谨回到原地,沈玫仍然站在那里等着他。
熙谨笑道:“沈兄,这次被那辽官逃了,咱们这个功劳是没有了。”
沈玫对功劳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
熙谨拉沈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向回赶路。
沈玫坐在熙谨的背后,一直沉默不语,忽然说了一句:“那人和你很像!”
熙谨一惊,觉得有些奇怪:“哪个人?”
沈玫道:“就是救走辽官的那个辽兵,长得和你很像,可惜你没见到他。”
熙谨更为吃惊,心头一阵震动。几个月前,他杀死韩德让的时侯,韩德让当时的表情,好像也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难道说他的哥哥熙让就在辽国?可是,辽国是宋国的世仇,就算熙让不承认现在的宋国,但以前的大周与辽国也交战多年,相互为仇,熙让怎么可能以身事仇,认贼作父呢? 可如果那人不是熙让,为什么沈玫会说他们相似呢?难道说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熙谨虽然想拨马回去,但想到辽兵已退,他一个宋兵如何能深入辽境?
熙谨心潮起伏,想着自己的心事。沈玫也不再打扰他。
很快,两人又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奔流儿,三人一起回到原来的战场,朱大同与侯小仙和几个宋兵,已经把战场打扫干净,把辽兵的尸体绑缚了,放在马背上,准备回去邀功。
这一仗,他们杀死了十数个辽兵,自己却没牺牲一人,又得了十数匹战马,以后肯定是人人都能分得一匹战马,而且从这队辽兵的尸体上搜出来不少值钱的物件,这次可以说大获全胜,打了一个漂亮仗。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功臣是奔流儿和沈玫,众人骑马向回赶,一路上全都恭维奔流儿和沈玫。奔流儿和沈玫对这些功劳并不在放在心上,但听到众人的称赞,也心中舒服的很。
众人说说笑笑,向军营赶去,还没走到军营,刚转过一个山头,忽然发现军营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夜空。
熙谨看到起火的正是军营,心中大震,连忙催赶战马,快马加鞭向火光起处奔驰。众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都脸现惊惶之色,心中恐惧,拍马跟随在熙谨身后。
来得越近,越可以清晰分辨起火的地方正是牛头集的军营。
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夜色中吐着火焰,升腾着滚滚浓烟,像一个怪物一般焚烧着一切。
熙谨心中更加惊惶,一种巨大的恐惧紧紧攥住他的心脏,看这样的大火,绝对不是军营的兄弟无意中失火,更令他心中惊悚的是,他们已经来到近前,却并没有看到救火的战友。
熙谨等人终于赶到军营之前,整个军营已经全部笼罩在火焰之中,火焰中不但传来房屋燃烧的木柴味道,还有尸体烧焦发出的臭味。
军营内外,到处是宋兵的尸体,横七竖八,或躺或趴,有的尸体上还插刺着兵器,全都死状惨烈,火焰之中,犹有燃烧的尸体。
熙谨等人震骇而悲痛地望着眼前的大火和战友的尸体,只感到像天塌下来一般,悲痛、愤恨、伤心、无助等等情绪一起涌上来。不用多想,他们也猜到军营是遭到了辽兵的袭击。
辽兵突袭宋营,杀死宋兵,焚毁房屋之后,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狼籍和熊熊烈火。
熙谨望着熊熊的烈火,对辽兵的仇恨也像这大火一般,在胸中燃烧着,这时恨不得杀光所有的辽兵,为他的战友复仇雪恨。
一刹那之间,整个军营的长官和战友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一一闪现。他虽然与这队宋兵相处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军营中无论是长官还是战友,都对他很好,他对他们也有一种兄长般的亲近。他虽然在内心深处憎恨赵匡胤政权和这个大宋的称号,但他对原是大周国的中原百姓、对宋中营中的将士,却已经视他们为亲人,把自己当做他们中的一份子了。
奔流儿和沈玫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他们脸上都露出从没有过的悲痛愤恨之色,他们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是宋兵的一员,但宋兵营中人人对他们尊敬,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当成宋兵的一员,把这个宋营当成自己的家庭,现在家园被烧,兄弟被杀,他们如何能不悲愤?
朱大同与侯小仙都是感情脆弱敏感之人,侯小仙蹲在地上,抹着眼泪,嘤嘤直哭,朱大同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几个新兵有的大哭,有的低头垂泪。
朱大同一边骂着辽兵,一边大哭着喊叫着:“……遭天杀的辽狗,我要杀光你们,把你们统统杀光……兄弟们啊,你们死的好惨呀,我要为你们报仇……完了,全完了,全死了……”
熙谨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忽然听到朱大同说的“全死了”这几个字,心中一个激灵,脑子忽然清醒过来,他迅速压下悲痛的情绪,大声说道:“不要哭了,赶紧去找找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大家分头找,快!”
一语提醒了众人,众人连忙擦干眼泪,分头去查找幸存的宋兵兄弟。
辽兵铁骑突袭,宋营之中没有防备,被辽兵突然杀到,一时之间混乱无比,有人在仓皇反抗中被杀,有人在惊恐逃跑时被杀,还有人在睡梦中被杀。军营内的尸体已经被烧焦,就算有当时没被杀死的宋兵,也已经无法救活了,有些已经逃到了营外,被埋伏在外的辽兵追杀,所以军营内外到处散落着宋兵的尸体。
军营中的兄弟已经无法救活,而且火势太大,无法靠近,熙谨等人只能在军营外寻找幸存者。
熙谨和一个宋兵在尸体堆中翻找着幸存者,连翻了十多尸体,都没有了气息。他见这些兄弟们全都死的惨烈,有人被利器穿心,有人被乱刀分尸,有人被砸烂脑袋,有的被斩断手脚,他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惨然,这些白天还生龙活虎有说有笑的兄弟们,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他们的父母和亲人,还在盼望着他们回家,却是永远也盼不到那一天了。
这时,那个宋兵正在翻开一个趴在地上的宋兵身体,那人忽然动了一下,宋兵又惊又喜,连忙对熙谨喊道:“队头,这里有位活着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