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弯月,把汴梁城皇宫中的亭台楼阁,勾勒成一幅庄严宁静的图画。
此时已是深夜,皇宫中也安静下来了。在皇宫中鳞次栉比的无数庭院之中,有一处幽静无人的院子,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姑娘蹑手蹑脚,推开院门,行走在院子中,一双灵活聪慧的眼睛,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
这小姑娘正是宋国皇帝赵匡胤的小女儿,永庆公主赵德慧。
赵德慧在院子中东寻西找,没找到要寻找的目标,又转身走出了院子,临走出院门之前,还有些不甘心,又回头扫视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赵德慧刚刚离开院子,院中的一处假山后面,悄悄探出一个脑袋,露出明净的额头,和一双狡狯的眼睛。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名叫郭励,是赵匡胤的贴身侍卫郭文斌的儿子。
郭文斌是皇宫侍卫统领,得入随意出入皇宫,他的儿子郭励和赵匡胤的小女儿永庆公主同龄,时常跟随父亲一起入宫,两个孩子两小无猜,一起玩耍,有时晚了,便留在宫中居住,别人也不当回事。赵匡胤也很喜欢郭励这孩子,曾和郭文斌笑谈,待郭励长大之后,就把永庆公主嫁给他。
这一晚,郭励和父亲郭文斌一起在宫中吃过晚饭,赵德慧把郭励叫去玩耍,郭文斌已经习以为常,便一个人回家了。郭励留在宫中和赵德慧玩捉迷藏的游戏。
郭励藏在院子中,看到赵德慧没寻到他,心中暗暗得意,从藏身之处蹑手蹑脚走出来,向院门走去。
院门虚掩着,郭励走到院门后,正要伸手拉开院门,忽然又多了个心眼,并不立即开门,而是从门缝之中,向外望去。
只见赵德慧正躲在院外的角落里,伸头张望着院门,一双眼睛充满了猫即将捉到老鼠的笑意。
郭励暗道一声:“好险!这丫头果然狡猾,假装离开,却又躲藏起来,若是自己拉开院门,正中了她的诡计,被逮个正着,幸好自己也不笨,没有上当。”
郭励又悄悄回到院子中,打量着院子中的情形。他如果还是留在院子中,担心赵德慧再回来搜索,那就不容易藏身了,如果自己离开这个院子,那赵德慧就找不到他了。
郭励想到这里,悄悄来到墙边,看到墙角有一个丢弃的木箱,他站到木箱上,伸手向墙头上试了试,由于他年龄小,个头矮,手指头还差一点搭不到墙头上。但这难不到郭励,郭励自小就跟随父亲习武,年龄虽小,身手却很是灵活,他轻轻向上一跃身子,双手已经搭在墙头上,用力一拉,身子已经翻上了墙头。
他骑坐在墙头上,看向隔壁的院子。只见这个院子甚是宽大,院子中央的房间中,亮着灯光,但院子中却没有侍卫巡逻把守。
郭励对宫中甚是熟悉,看到这院子的情形,已经知道这是皇帝的寝宫,往常之时,这寝宫之中,侍卫众多,戒备森严,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却没有侍卫把守巡逻。
郭励心中好奇,决定一探究竟。他毕竟年幼无知,又凭着深受赵匡胤的喜爱,就算被抓到也不会受到责罚。
郭励轻轻跳下墙头,借着院子中假山树影的暗影,悄悄向中间的大殿行去。
大殿中虽然亮着灯光,也隐隐传来人语之声,殿外却仍然没看到有侍卫站岗。
郭励悄悄走到殿后,从窗缝中望进去,只见这是一间内室,正是皇帝的寝室,现在却空无一人。
寝室外边的外室,却有两个男人的声音,正在谈话,由于距离较远,郭励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但隐隐能分辨出来,其中一个男人正是皇帝赵匡胤,另外一个男人,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
郭励对赵匡胤很是敬爱,对赵匡义却没有半点好感,他幼小的心灵之中,认为赵匡义太过阴险狠毒,便是看赵匡义一眼,也感到心惊肉跳,再加上他父亲郭文斌也不喜欢赵匡义,所以他对赵匡义更是避而远之。此时,听赵匡义和赵匡胤兄弟谈话的声音很大,好像在争论什么。
郭励知道赵匡胤最近生病了,赵匡义却还要和皇帝争吵,他不由替赵匡胤打抱不平,便想凑近听清楚二人在谈什么,若是赵匡义趁皇帝病重,欺侮皇帝,自己回家告诉父亲,请父亲保护皇帝。
郭励想到这里,轻轻推开窗户,悄悄跳入寝室之中。
他刚一跳入寝室,便听到外边的脚步声响,两个人向这寝室中走来。郭励心中一惊,连忙寻找藏身之处,看到龙床的后面,有一张帷幔,他连忙躲藏到帷幔后面。
灯光照不到帷幔后面,帷幔后面光线暗淡。郭励趴在地上,从帷幔下面,向外望去。
他先看到两个男人的脚走进寝室之中,随即看到,前面进来的男人,正是皇帝,后面是皇帝的弟弟赵匡义。
此时的赵匡胤已经五十六岁,已是老年之人,再加上染病在身,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英姿雄风,但帝王之风犹在,看起来还是很有威严。
赵匡义只有三十七岁,正当盛年之时,再加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更形成了一种迫人的威严气势,行走之间,龙形虎步,比皇兄赵匡胤更为威势。
赵匡胤身着便服,赵匡义也是穿着便服,兄弟二人一边争论,一边走进寝室之中。
赵匡义脸色气愤,厉声说道:“皇兄,这赵宋的江山,是谁给你打下来的?你凭什么要把皇位给德昭,而不传位于我?”
赵匡胤同样脸色气愤,怒道:“匡义,你不要胡闹好不好?自古以来,皇位只有传于儿子,哪有传给弟弟的道理?”
赵匡义怒道:“当初陈桥兵变,若不是我一力推举,皇兄你怎么能坐上龙椅?这些年南征北战,开疆扩土,我都是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德昭哪有半点功劳?德昭连仗都没打过,如果治理我们的赵宋江山?”
赵匡胤道:“我知道你有功劳,也有能力,可现在是和平时期,当皇帝不需要会打仗,一样可以做皇帝。德昭虽然没领过兵打过仗,但他心地仁慈,行事果断,足可以治理我的大宋江山。匡义,你已经是晋王,位极人臣,难道你还不知足,非要跟德昭争这个皇位不成?”
赵匡义怒道:“就因为我被你封为晋王,再加上担任京兆尹,我才要争这个皇位。亲王加上京兆尹,只有皇储才能如此,皇兄,你既然没有传位于我之意,为何又给我一种错觉?难道就是要我为你卖命吗?”
赵匡胤正有此意,听赵匡义说出来,心中也略感愧疚,语气和缓,说道:“匡义,非是为兄给你这个错觉,而是前几年德昭年龄尚幼,不足担此重任,我才让你做京兆尹。我知道这些年,你为咱们赵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并没有亏待你,我可以向你保证,等德昭做了皇帝之后,你还是保持原职,我不许他动你。”
赵匡义道:“皇兄,咱们是亲兄弟,你不会动我,可德昭一向和我不对眼,待你驾崩之后,德昭必然会削我的官职,降我的爵位,我这些年出生入死,拼来的一切,都会付之流水。”
赵匡胤道:“你不相信德昭,还不相信我吗?我现在就可以写下诏书,严令德昭不许亏待你。”
赵匡义冷笑:“这种诏书,岂能相信?皇兄,当初你夺了柴家的大周江山,也曾经写下诏书优待柴家,不许子孙后代,降罪于柴家,可现在柴家只有几个幼儿,连柴宗训都死于非命,再过几年,只怕连那几个幼儿也难活命。”
赵匡胤怒道:“你还有脸说,我可没对柴家人下手,都是你背着我干的好事。”
赵匡义道:“我杀柴家人,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赵家的江山永固?我为了赵家的江山,不惜双手沾满鲜血,德昭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吗?”
赵匡胤怒道:“为君之道,岂能凭着心狠手毒?凭得是以德服人。正因为你心狠手毒,我才不把江山传给你,德昭正是有德有仁,我才要传位于他。”
赵匡义怒道:“你非要传给他,可不要怪我对不起你了。”
赵匡胤厉声道:“匡义,你还敢造反不成?我现在就剥了你的职!”转头对着外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赵匡义狞笑一声:“你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了,你那些宫中侍卫,都被我支开了。”
赵匡胤脸色大变,盯着赵匡义,缓缓说道:“好啊,匡义,看来你今天早有预谋,逼宫不成,便要杀了我了?”
赵匡义道:“我好言好语,要你写下传位诏书,你便不肯,非要传位于懦张无能的德昭,我只能来硬的了。”
赵匡胤冷笑道:“只怕我今天就是写下诏书传位于你,你也不会让我活着了。”
赵匡义阴冷一笑:“皇兄,你当了十六年皇帝,死了也值了,该换我来当了。”
赵匡胤冷笑道:“好啊,那咱们兄弟便来个你死我活,看谁能杀死谁。”
赵匡胤盛怒之下,须发怒张,刚才还像个老态龙钟的病夫,现在又变得神威凛凛,气势逼人。
赵匡义目光一转,看到墙角放着一把斧头,他快步两步,忽然伸手拿过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