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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佟钰和宛霓大吃一惊,宛霓忙即扯起佟钰逃向门外。但佟钰哪里行走得快,被小个子豪客几步赶上,举刀正要砍落,却听“呼”地一声,一只条凳飞了过来,小个子豪客急忙闪避,“砰”地,条凳砸到墙上摔得粉碎。
    小个子豪客接连几次想冲至佟钰、宛霓近前,都被不时飞来的桌凳杯碗等物所阻,将他隔在一丈开外。这当儿,就听鼠须豪客叫道:“哎哟,点子扎手,老二老三,走!”
    正这当口儿,却听宛霓发出一声惊呼。佟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抬头瞧时,只见一点寒星奔自己面门激射而至。怔愣间,宛霓举起手中衣包挡在他脸前。接着,就听砰!砰!砰!三声大响,酒馆门窗被打破三个大洞,三个豪客纵身跃了出去。酒鬼书生随即跃出。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佟钰还没瞧清楚怎么回事,已然人去室空。这时,宛霓用竹筷从衣包上面夹下一枚枪尖样的物事。这物事三尖两刃,边缘极为锋利。
    宛霓警告道:“别动,上面有毒!”并从包里取出一块碎布垫在手上,托起那样东西在鼻端下面闻了闻,道:“这叫袖箭,上面淬有孔雀兰、鹤顶红、马钱子等毒物,沾上一点,立时便没命了。”在佟钰身中大怪兽之毒后,宛霓曾查阅了汤不全遗落的《不全毒经》一书。汤不全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各种毒物,包括毒的来源、性状、制炼、作用,以及配伍禁忌和解救等诸法,在他书中均有详细记载。当时,宛霓一心想救佟钰脱险,查阅得十分仔细,几乎将一部书倒背下来。是以,此刻宛霓仅凭气味就能分辨出是何种毒物。
    佟钰吓了一跳,想起刚才正是这样东西射向自己,多亏宛霓用衣包将它挡了下来。否则,现下自己已然不活了!不禁愤然道:“我又没招谁,干吗杀我?这箭谁射的?”
    宛霓道:“是那个叫做老大的人。”
    “是鼠须豪客!”本来佟钰对酒鬼书生和那三个豪客并无好恶之分,只当他们是为争夺一样什么物事寻衅打架的。但此时却对三个豪客生了憎恨之心,愤愤地道:“这三个不是好人!那酒鬼书生倒是不坏。”
    “什么酒鬼书生?”酒鬼书生的名号是佟钰自家肚里想出来的,宛霓却是不知。
    “就是那个穿破烂袍子的呀,他是好人。”
    宛霓叹口气道:“好人坏人岂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说着取出剪刀,将衣包上沾了毒箭的地方全部剪了下来,与袖箭放在一起,然后从提篮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了一些药粉撒在上面。
    佟钰不解道:“你这是干吗?”
    宛霓道:“这药是解毒的,撒在上面是为了除去毒性,以免有不知情的人触摸中毒。”她将解了毒性的布屑与袖箭包裹起来,准备等下拿到外面掘坑埋了。扬脸唤道:“小二哥,结账。”连唤几声不见有人出来,不知店小二逃到哪里去了,便丢了一块碎银留在桌上,与佟钰收拾起东西准备出门赶船。忽然,店门一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定睛一瞧,却是酒鬼书生!
    酒鬼书生一改刚才醉酒酩酊的模样,盯住佟钰神情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佟钰对刚才袖箭射脸那一幕尚存余悸,没好气地道:“怎么没事?玄一玄我就没命了,还说呢。”
    酒鬼书生笑道:“你能这么说,那就是没事了。不过刚才真是凶险之极,要不是这位姑娘挡了一挡,你的命还真是难说了。姑娘,你的功夫不坏呀,请教恩师是……”突然间他神情大变,指着宛霓,说话竟结巴起来,道:“你……你是她……她是……姑娘,请问你是姓萧?还是姓耶律?”
    宛霓十分谨慎,不愿与陌生人搭讪,闭紧嘴巴没有答话。
    佟钰以为她见了生人羞涩,替她答道:“她姓宛,叫宛霓。既不姓萧,也不姓……姓什么?这姓氏好生古怪,我从未听说过。”
    宛霓嗔怪地望了佟钰一眼,嫌他将自己的事轻易告给别人。
    酒鬼书生却顿现失望神色,歉意道:“对不住,俺还以为……是俺认错人了。不过,你可真像……像极了……”酒鬼书生摇了摇头,神情复又一振,探手向柜台下面一抓,将店小二抓了出来。原来店小二一直躲在柜台下面。
    店小二以为这番没命了,杀猪般哭叫起来。
    酒鬼书生笑道:“你嚎叫什么?俺又不是来杀你,俺是来还你钱的。那,俺在你店里打损了一张条凳、五套杯碗,需赔你四两多银子。这里是五两,零头你也不必找还俺,只记着差俺两壶好酒,等下事情了了俺再来享用。”言毕,将一锭银子丢在店小二面前,转身离去。临出门时,忍不住又回头朝宛霓望了一眼,自语道:“长得真像。”
    佟钰看着他背影闪出门外,好奇地问宛霓:“他说你长得像谁?”
    宛霓纳闷道:“不知道啊?我也奇怪。”
    两人随即出了酒馆,来到码头等待上船。那楼船要装的货物真是不少,直到午后才装载完。佟钰和宛霓登船见到船主李掌柜。
    那李掌柜有四十多岁年纪,精瘦的个头,见到他俩点头哈腰地道:“小人李良嗣,多承公子小姐照顾小的生意。”但当看到宛霓递上来的银两时,立马挂下脸来:“小姐是不是弄错了?你这只是一个人的船钱。”
    宛霓奇道:“咦,上午不是说好一人一两五钱银子,包括食宿。这是三两,正好我俩的船钱。”
    李良嗣道:“果然是小姐弄错了。小人说的是一人三两银子,而且只包宿,不包食。要是在船上搭伙,还得另算。”
    宛霓顿时苦了脸:“那得多少钱啊,我可没有那许多。”
    李良嗣道:“也用不了许多。船钱是一人三两,外加饭钱一两,共是四两,两个人统共八两。这回小姐听明白了吧?”
    佟钰是阔少秉性,见到李良嗣锱铢必较的模样早已不耐烦,嚷嚷道:“好,好,八两就八两,可别再加了。”
    宛霓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付账。忽然,李良嗣眼珠转了几转,道:“哎,等等,等等,这位公子面色赤红,分明是身染重病。如此一来,八两银子可就不够了。”
    佟钰也气了,责问道:“你还要怎样?刚说好不加的,说过的话不算数么?”
    李良嗣道:“公子有所不知,皆因你是带病之身,所以不得不加钱。”
    佟钰不解道:“我自病我的,与你什么相干?”
    李良嗣道:“不是与我相干,而是与旁人相干。这船到了辽北,那就是大辽的地界,小人除了要交船税,还要交纳人头税。尤其是对生病之人,人家害怕传染,更要额外多交。说实话,我这也是过路财神,预为代收的。”说着,一把将宛霓手上银子抓了过去,道:“念你们年纪尚小我不能欺负小孩子,所以就吃点亏,少收点,只收二两好了。这里刚好十两,大家两清了。若有不足,我会为你们垫付,下船时再结算。”
    佟钰、宛霓都没有去过辽北,不清楚那边情形,只得听凭李良嗣随便怎么说。当下李良嗣叫来伙计,领二人去歇息。到了住处,宛霓一推房门,却不由惊呼出声。
    佟钰扒头一瞧,见房间里堆满了一盘一盘的绳索,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伙计质问道:“如何让我们住储物的仓房?我们可是交了银子的?”
    那伙计翻起白眼道:“谁不是交了银子的?就是这里,爱住不住。不然,住甲板上去,那里还风凉。”说完,掉头就走。
    这般霸道,真是气人!可气只管气,却毫无办法。进了房间,里面有一股呛人的煤油味。宛霓摸摸地上绳索,湿漉漉的,根本无法住人!佟钰却是少年心性,到了一处新的地方,总觉着别有新奇之处,丢下包袱,仰身往绳索盘窝里一躺,笑道:“其实这里也不错,不管外面风浪多大,船摇得多么厉害,睡在上面保管掉不下来,呵呵。”
    宛霓见他倒能自寻开心,略觉宽慰,道:“你还病着,我就是怕你受委屈,病反而重了。”
    佟钰道:“我受什么委屈?我只是气那没毛猴使奸。”
    宛霓奇道:“谁是没毛猴?”
    佟钰道:“李掌柜啊。你看他长的,猴瘦猴瘦的,就是没长毛。要是长了毛啊,那就是猴精。这会儿瞧不见他,我便舒坦些,最好到辽北之前再也别瞧见他,那我心里才畅快呢。小情乖乖,你睡那边,那边背风。”他指着一处远离窗口的地方给宛霓瞧。道:“我不怕风,有风吹着果真还风凉呢。不骗你,现下我身上燥气就减了许多。”
    他这话倒是不虚,宛霓也觉出随着天气转凉,佟钰精神反而旺了些,这几天连话也多了。她拿过衣包要给佟钰垫在身下。佟钰坚持不要,非要宛霓自己垫,并说自己喜欢睡在湿绳子上。
    宛霓见他硬要如此只好依他。待安置好了坐下,却又开始为日后生计犯起愁来。佟钰见她郁郁难欢,道:“还想着没毛猴的事呐?我们不出这门,瞧不见他不就得了?”
    宛霓忧心忡忡地道:“本来还剩十几两银子,够我们支撑一些时日。这回让李掌柜一下拿走十两,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佟钰却是信心满怀,道:“不要紧,等到了辽北找到宝藏,连我家人都救得下来,过日子还犯什么难?”
    话虽如此说,但宛霓仍旧紧锁愁眉。想到就要离开大宋,前途不知尚有多少凶险,直是一筹莫展。
    开船了,楼船启碇扳浆挂帆,驶离了码头。佟钰、宛霓隔窗望着渐离渐远的大宋码头,心底里却生出股说不出的滋味。
    到了晚上,船家送来饭菜及一支蜡烛。菜有咸鱼腌肉,还算丰盛。吃过饭,佟钰、宛霓便熄灯早早歇了。不料,睡至半夜,忽然一阵呼喝声将两人惊醒!两人急忙抢到窗口前观望。
    呼喝声来自海上,浪涛声中,断断续续好像有人在呼叫:“停……等一……”佟钰瞪大眼睛仔细搜寻,但夜海沉沉,哪里望得见。
    过了一刻,呼叫声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有人在呼叫。而且,似乎离楼船越来越近。这时船主李良嗣也听到呼叫声,带领船工登上甲板,举着火把向海上眺望。有人禀报:“掌柜的,有条小船正朝我们这边赶来,好像是要求搭船。”
    李良嗣道:“不行,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大家听着,无论是谁,都不许他登船,各自抄家伙!”
    船工们呼哨一声,各持长竿挠钩分列船舷两侧严阵以待。工夫不长,呼救声又起:“喂——船家,等一等,搭个便船则个!”
    佟钰听着有些耳熟,听宛霓说“是酒馆里的那三人”,立时想起:“对,是鼠须老大!”
    两人一想起酒馆里他们与酒鬼书生挥刀拼斗那一幕便心惊肉跳,急忙将蜡烛吹熄了。
    这时,李良嗣趴在船舷上朝下面喊道:“我们这是货船,已经满载了,你们搭别的船吧。”
    那鼠须老大道:“这大黑经天的,遇见你们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别的船?海上风浪太大,这小船随时可能翻了,万望船家开恩。”声音就在船侧,他们来得好快!
    李良嗣断然道:“不行,不行,搭不下了。”
    “他奶奶的,搭不下也得搭,赶快放下绳索搭老子们上去。否则,等老子们上了船,叫你们个个不得好死。”一听说话腔调,便知是那个满脸横肉的豪客。
    鼠须老大也转换了口气,道:“看来光说好话是不行了,老二、老三,我掌舵,你俩上船。”
    立时,楼船上一阵燥动,船工们各挺长竿挠钩望下打去。一会儿这边有人道:“下面有人!”一会儿那边又有人喊:“这里也上来了!”李良嗣居中调停,分派人手拼力抵敌。
    正在这要紧时刻,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佟钰面前甲板上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浑身水打精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正是鼠须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