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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佟钰打算进城去瞧瞧,城里人多热闹,总有吃的喝的。但合喇不同意,说黄龙府是大辽占据的地方,大金正与大辽开仗,被辽兵捉住不是玩的。
    佟钰肚皮饿得紧了,坚意要进城,对合喇的话不以为然。道:“你脸上又没刻字,谁知道你是大金人?你要不去拉倒,我们可要进去了。”说着,当先便行。
    几人见拦他不住,便也跟着进城。合喇将短剑藏在了衣衫底下。过城门时,守城的辽兵见是几个衣衫褴缕的小童,也没多盘问,便放他们进了城。
    黄龙城里果然热闹,街道宽敞,店铺林立,做买做卖,吆喝声声。合喇与突不古都是头一次到这么热闹的去处,两眼溜溜转个不停,各样事都觉着新鲜。而这时佟钰的鼻子比眼睛好使,顺着一股香气便走了过去,来到一处卖熟羊肉的店铺前。
    店铺掌柜正拿着把刀切熟羊肉,那羊肉刚从汤锅里捞出来,腾腾冒着热气,佟钰不由自主地吞了口馋涎。
    店铺掌柜见了佟钰,扬了扬手中的切肉刀,恶声恶气地叫道:“去,去,到别处要去!”竟把他当成了要饭的叫化儿。
    佟钰冲他翻了翻白眼,向怀里一摸,除了那幅红绫,囊空如洗。这当宛霓他们跟了过来,店铺掌柜见又来了几个叫化儿,其中一个豹环眼、四方鼻,相貌猛恶,肩头上还扛着一根极长极粗的长杆,不由心里直劲发毛。他见过拿讨饭棍的叫化儿,可没见过拿如此般粗细讨饭棍的叫化儿,以为这几人不好惹,况且他们堵着门口也不好做生意,便转身从汤锅里捞出一根羊棒骨丢在肉案上,用嘴努了努,意既舍给他们的,道:“算我晦气,快走吧。”
    佟钰血往上涌:“喂,不长眼睛的店小二,把你家少爷当成叫化儿了?跟你说,本少爷可是专吃席的,十两银子一桌的大席面你吃过吗?谁稀罕你的破羊肉,说不定你卖的是死羊肉,病羊肉,是遭了瘟的瘟羊肉。”他嘴里说得气壮无比,但眼睛却向案上的羊棒骨瞟去,见那羊棒骨溜光精滑,连点肉星都没有,不由更是气恼。这店掌柜抠门,要是带点肉,那倒还可以打个商量。
    店铺掌柜本是好意,有了这根棒骨,你家煮饭一个月都不缺荤腥。这还是瞧在突不古老大长杆的份上。我家“老汤肉铺”的熟羊肉,味厚料足,全凭羊棒骨熬汤提香气,四十年没断汤断火。小叫化儿不知好歹,反诬我卖瘟羊肉,这是要砸我招牌啊!立时提刀冲出店门。
    别人见店铺掌柜追出来还不觉怎样,突不古一见,转身撒腿就跑。其他人一见他跑,便也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跑。
    店铺掌柜在后面挥着一只油晃晃的拳头跳脚骂道:“损阴徳的臭叫化儿,吃不上羊肉便来咒我,我几时卖瘟羊肉啦?还吃席呢,炕席还差不多!我是没见过大席面,隔壁力巴店大通铺上有领炕席不知够不够大,你倒吃吃看。”
    佟钰听他骂不绝口,转回身来两手叉腰往当街一站,扯嗓子叫道:“大家都别买这家店铺的破羊肉啊,他家卖的是遭了瘟的死瘟羊肉。这几天我家羊圈闹羊瘟,昨儿刚死了只瘟羊,本来挖坑准备埋了的,谁知半夜被这家昧良心的店主偷了来卖高价,大家千万别上当!”
    他这一叫嚷,整条街的人都站住脚观瞧。店铺掌柜当真急了,怒不可遏,举刀追来。佟钰待他追到近前,这才转身三脚两步跑远了。
    追上突不古,佟钰一把扯住他胳膊道:“兄弟,你跑什么?”
    突不古瞪圆了眼睛道:“再不跑,人家要放狗咬嘿。”瞧他这模样,想必以往尽被些无良店主欺负了。
    佟钰气道:“兄弟,不用怕,无缘无故放狗咬人,这事得跟他论论清楚。走,现下咱们就回去找他理论。”
    突不古兀自心有余悸,道:“还是别回去吧,那狗专咬人脚后跟,我自小就被咬怕了。不过现下不被咬了,我逃得快,狗儿们一般追不上,嘿嘿。”
    宛霓不想让佟钰惹事,见路边有座酒楼,便乘机转移佟钰的注意力,道:“佟钰哥哥,前面好像有家酒店呢。”
    其实,佟钰早就瞧见那家酒楼了,可袋里无钱,瞧见了进不去也是白搭。是以听见宛霓说话只“嗯”了一声,并不答话。
    宛霓不瞧他脸色,顾自道:“我请大家吃席好不好?吃十两银子一桌的大席面。”
    佟钰怨怪道:“小情乖乖,你这不是馋人么?让你这么一说,我肚里又咕噜咕噜叫了。”
    宛霓认真道:“我真是要请大家吃席。”
    佟钰道:“吃席要有钱,你有吗?”
    宛霓道:“有多少我不知道,但十两银子足够了。”
    佟钰转而高兴起来,道:“真的吗?你果真有银子?”见宛霓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你怎不早说,走,走,大家吃席去!”
    四人兴冲冲来到酒楼门前,刚要进门,却被酒保拦了下来,说是客满,要他们去别的酒楼。无奈,他们只得去另寻别家。但没想到,一连走了几家,家家都如此说。
    合喇也来了气,道:“什么客满,还不是看咱们穿得破烂,不让进去!”
    大家相互看看,这几天又钻老林子又钻山洞,还睡草窝,身上衣服鞋子早已破烂不堪,脏兮兮的,实在与小叫化儿不分上下,无怪人家酒楼不让进。
    佟钰不死心,连着又进了几家酒楼,最后这一家的酒保却是十分客套,恭请四人进入楼内。这家酒楼倒也干净宽敞,不过正值饭口,却稀稀拉拉没几桌客人。
    酒保将佟钰四人让到二楼雅间坐下,佟钰拿出阔少派头,点指叫道:“小二哪,你这里都有什么菜呀,说来听听。”
    酒保道:“客官想吃什么?我们这里全着哪,无论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草棵里蹦的??????”
    “得得得。”佟钰忙即打断酒保话头:“你只管报上菜名。”
    不料,酒保却道:“客官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佟钰心下纳罕,莫不成这家酒楼汇聚天下美食,什么菜品都做得出?便试探道:“十两银子,都吃什么?”
    酒保道:“一只烤全羊,一人一碗羊杂汤。”
    “十五两呢?”
    “一只半烤全羊,一人一碗羊杂汤。”
    “二十两呢?”
    “两只烤全羊,一人一碗羊杂汤。”
    “那五两呢?”
    “半只烤全羊,一人一碗羊杂汤。”
    原来他家酒楼只会烤全羊这一样,难怪生意这般清淡。不过,羊杂汤倒是每次都有。
    这时,突不古见他们问答得有趣,也来问道:“要是没有银两呢?”
    酒保瞥了他一眼,道:“一人一碗羊杂汤。”
    突不古大喜,道:“那好,你先给我来一大碗。”
    酒保不悦道:“这位客官我得先跟你说下,你这羊杂汤,可只有汤没有羊杂。我们的羊杂只给花了钱的客人。花钱越多,羊杂越多。二十两银子,就只有羊杂,没有汤。”
    佟钰拂然不悦,烤全羊算什么席面,既没有四碟八盘的饭前点心,也没有小二哥唱曲儿般报菜名,只是拿一碗羊杂汤糊弄人。便撇嘴道:“你这小二,说话不老实,还天上地下呢,哪有什么好吃的?”
    酒保陪笑道:“客官想吃什么?说出来我们照准按客官的意思整治就是。”
    佟钰兴味全无,道:“说出来你们再去整治,那还有什么味道?算了,算了,你把烤全羊端上来吧,我们都饿了。”
    酒保又问喝酒不喝,几人都不喝酒,酒保略显失望,转身欲要离去,佟钰叫住他道:“小二,羊杂汤里多放些胡椒,我们几个身上有些冷,多放胡椒好发汗。”酒保立时面露喜色,连声应允:“好好,多放胡椒,保证多放胡椒。嘻嘻。”
    一时烤羊端上桌来,佟钰几人也着实饿得狠了,不待相让,举箸就食。此时也顾不得吃相,当真是狼吞虎咽,不消一刻,一只羊就只剩下一堆羊骨。突不古的食量甚大,他一人就吃了半只羊,一大碗羊杂汤也喝得涓滴不剩,犹嫌不足,又要了一碗。
    汤足肉饱,几人额头鼻尖渗出晶莹汗珠,甚觉畅快。宛霓唤过酒保取钱会帐,掌中托起一物对酒保道:“小二哥,你看这样物事值多少银子?可抵得饭钱吗?”
    佟钰见了立时叫了起来:“小情乖乖,这夜明珠是无价宝,连这座酒楼也买下来了,如何只抵一顿饭钱?”
    那酒保却眼疾手快,一把将夜明珠抢到手里,道:“什么宝贝物事让我看看,假的,这东西根本不值钱!”
    “胡说!”佟钰怒道:“这是夜明珠!”
    合喇也道:“这珠子夜里能发光,我亲眼所见,不是夜明珠是什么?”
    突然,房门被猛地撞开,涌进七、八条大汉,手里拿着绳索、棍棒,为首一人喝道:“吵什么?吃完了,想赖帐不给钱吗?”
    佟钰一惊,急忙站起,陡然间,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仰身摔倒在地,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