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彝坐在司空行的下首是意气奋发,归顺杨崇以后,封德彝先后做过史大千和姜夺的长史,在十六卫任职数年,然后才被调到其它部门。一开始封德彝没明白过来,一直到调到门下省,封德彝才恍然大悟,杨崇对自己了解,所以有戒心,画了一个圈子;这次杨公卿一找他,封德彝就清楚机会来了。
从各方面的证据看,李世民与周谦的勾结只是可能,但是阮君明再被催眠的状态下说见过周茹,封德彝就提出杨侗是被绑架的新观点。天弃自然同意,这会大大减轻杨崇在道义上的压力,两人抓紧时间取得了屈突通和常何的证词,就连长孙无忌,天弃都自作主张地直接接触。
长孙无忌被百骑营请去是忐忑不安,等听说是为了李世民的事,长孙无忌渊准备死不承认,但是当天弃说阮君明被捕正在交待,长孙无忌误以为是阮君明说出了自己的事,只好悲哀地承认,接受了封德彝的说法,签字画押。
事情已经做成了死局,从杨崇安排的座位就可以看出,杨崇对这件事很满意,对封德彝很满意;徐康在周谦家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依着周谦的经验,找到才是奇迹。但是天弃派张亮送来了阮君明口供的副本,周谦看口供牵扯到周茹,同意了天弃的说法,作证血书是李世民带来的,不知道真假。
萧皇后是杨广的原配,大隋原来的皇后,她要是写血书给周谦这样的老部下,那是何等悲壮的举动,几乎可以和汉献帝的衣带诏相提并论。但是血书让背叛大隋,屡屡纠结胡人入侵中原的李世民带来,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就算血书是真的,其效果也大大打了一个折扣,更何况一次安排杀了四百服役的囚徒,怎么看都带着一股邪气。
老百姓感觉万幸的是冯智戣没有死,中原和岭南应该不会爆发战争,就算大隋战无不胜,但是如果年年打仗,那也是在迅速地消耗民力。至于冯智戣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有权贵们感兴趣,这是充满血的教训一课,无数人在推敲玩味。
政事堂最后公布出来的消息让杜伏威心寒,把杨侗与李世民挂上关系,意味着杨侗在南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发表言论,都会被杨崇和政事堂当做被迫出声而不理,等于剥夺了杨侗言语的可信性,剩下的就是凭实力讲话。杜伏威坐在铺着虎皮的黄花梨木椅上,慢慢琢磨后面的情况。
虽然很多年没有上战场,被逼在长安这个地方,但是杜伏威在战略上的感觉依然在,对杨崇的目的和意图看得清清楚楚。从邸报上看,韩世谔的动作很快,率领五千铁骑已经到了江淮募军,然后走南昌去广州;张镇周的大军将在沿海配合韩世谔的行动,其战略意图就是广州,给冯盎制造压力。
冯暄、谈殿的主力不在钦州,其实离广州更近,一旦被韩世谔、张镇周击败,钦州的宁道明就会孤掌难鸣,在王雄诞、慕容息雄、李袭志的压迫下放弃钦州,这样一来,冯盎在三面夹击之下只有低头。就算杨侗、李唐的人在岭南各有布局,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一切将毫无意义。
屋外北风呼啸,暖阁中厚重的门窗把这长安古城的风雪关在屋外,杨高萍用紫铜火钳把火盆里的炉火拨得更旺些说:“别看了,菜要凉了。”
都知道楚王夫妇有私下话要说,婢女和护卫都在门外的走廊里,杜伏威笑着摇头说:“思考问题就是锻炼头脑,脑子不用就不灵了,这都快一个月了,杨崇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张。”
“你的脑子还要练。”杨高萍看杜伏威准备吃饭,就放下火钳,莲步走到桌边,帮杜伏威倒了一杯河西老曲,杜伏威欢名马佳人美酒,也喜欢享受,但是放不下英雄本色,杜伏威不喜欢喝看上去精致的葡萄酒,喜欢的就是高度白酒那火辣辣的味道。
不管是什么牌子的白酒,只要够劲,杜伏威酒喝;一杯白酒下肚,杜伏威享受着喉咙里一线火辣辣的快感说:“李世民和杨崇很相似,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经过精密计划,这种计划有个坏处,就是绝不肯多浪费一分力气,那么只要有一点疏忽,一个细节不对,都会造成致命的伤害。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李世民犯错了。”
杨高萍还喜欢葡萄酒,醇色的葡萄酒放在水晶杯里晶莹剔透,浅浅地啜了一口甘香甜美;杨高萍给杜伏威斟满酒,露出甜美的笑容说:“你发现杨崇漏洞了?”
“没有。我的情报不够,要是有杨崇那么广的信息,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杜伏威又喝了一杯白酒说:“现在这样子也好,不烦神,外面肯定是翻天覆地,那些帮助皇族的士族哪一个是好惹的,邸报上唯一没说的就是案情。”
杨高萍笑笑说:“母后的血书才是这个案子的焦点,没想到封德彝会做出这样的假象;周谦的证词帮了杨崇大忙,不过能理解,周家不能既帮李唐,又帮母后,专门对付杨崇,要是被杨崇有了这样的印象,江左周氏恐怕也难以幸存了。”
杜伏威有些奇怪:“萧后的计策失败,你为什么不急?”
“我要急什么?”杨高萍毫不为怪地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李唐覆灭,李秀静在段纶府中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要是你出了事,我才会急。杨崇现在的意思,就是把所有皇族与这件事都撇清,说成都是李世民惹的祸;如果我估计不错,腊月二十八,府外的官兵就能撤走,年三十我们还要去宫中参加宴会,能看到除夕夜的歌舞和烟花。”
杜伏威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这些日子窝在府里,整日和杨高萍在一起,杜伏威真的要怀疑杨高萍和杨崇之间互通款曲,要不然凭什么做出这样的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