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将垂,侍女沉默地在灯盏处点了灯,待烛光把这满是药味的房间照出清晰的光影,便恭敬地低着头退了下去。
古色古香的房间,每一处摆设都有难言的韵味,虽无嵌金镶银,一眼看去也知造价不菲。
梳着螺髻的双十女子侍在垂了半边帷幔的床边,半膝弯下,细声哄劝赖在床边不肯离去的孩童:“少爷待的够久了,如今天色已晚,您先回去歇息吧,夫人若是醒来见您在此,必定会动怒的。”
被唤少爷的孩子红着眼眶,伸出小小的手握住床上女子的手,摇摇头:“我已经得了父亲的允诺,在娘亲这里留多久都没事,你不能赶我。”
“诺梳怎会赶您?实在是夫人身子不适,万一您不小心过了病气,夫人又该有多么心疼!”诺梳左右为难,头都大了。“您若实在担心,婢子便遣人时时向您报备夫人的情况,您只需好好的待在屋里,把自己照顾好了,就是夫人最好的安心药了。”
启蒙一年的孩童眨了眨眼,垂着脑袋道:“夫子讲:为人子者,欲病己身,不患父母。娘亲病了,我也应该侍疾。”
“黎儿。”轻晚神思晕顿,忍着咳嗽的欲望扶着床柱想坐起身,“孟亚圣有言: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
“为娘现在要你回去。”
苏暮黎看到娘亲醒来后的亮晶晶眸光立刻灰暗下来,他咬着唇瓣要哭不哭,握她的手却没松开的迹象。
轻晚不看他,病气让她整张面容憔悴得厉害,苍白若薄纸,好像一缕风就能把她吹走一样。
她任诺梳把软枕垫在自己背后,才用手掩着唇,看着这个约是四岁的萝卜头,心也软了一半:“诺梳,把黎儿带下去,吩咐人将院内最左边的那间收拾出来给黎儿住。”
“娘亲?!”小家伙立马惊喜无比。
轻晚心里叹息一声,面上没表露分毫,继续对诺梳道:“别忘记收拾好了用艾草熏一熏,晚上睡时放进去一个炭盆足以。黎儿的饭食单独做,等会儿先给黎儿沐浴换衣,让小厨房烧碗姜汤给黎儿备着,沐浴后就喝下。”
“若我有遗漏的,你看着先添置。”
“是,夫人。”诺梳一一应下,牵过苏暮黎的手,劝着往外面走:“少爷,现下初秋末,晚上凉,您虽住在院里,可不准偷偷溜来看夫人了。”
小小的苏暮黎一步三回头,听见诺梳的话,被戳破小心思似的地慌乱解释:“我、我才不会!君子行端坐正,我怎会如此!”
诺梳道:“婢子不懂这些,反正晚上小德会守着你,出什么事了您就和小德说。”
想起娘亲院里一板一眼的小德,苏暮黎:“……哦。”
轻晚静静地看着两人离开后,素来尽在掌握中的心瞬间崩了:说真的,她想过任何剧情、面对任何世界,但就是没想过要养崽子……
接收过剧情和记忆的轻晚深深叹息一声,思绪纷飞,眸光冰冷,抚上小腹的手用的力度却十足十的温柔: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