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新追加的消息文字略长,到这里还不算完,颜鸢儿耐着性子继续往下读:
之前偶然接触过重庆当地的地方志,在一首以城门为内容的《重庆歌》里就读到类似的组句,记得原文应该是“通远门,锣鼓响,看埋死人”。在《大神之门》中,借小孩子的口将原文的“通远门”替换成“永远门”,我怀疑其实是将“通”去掉走之底变为“甬”,然后用同音字“永”来代替,这样“通远”就成了“永远”。但前面这句“双生树,开莲花,听打杀声”,尚无法确定出处,《重庆歌》在通远门之前是“□□门,太平仓,积谷利民”,跟所谓“双生树”扯不上关系。就补充这么多吧,仅供参考。
到此为止,连博闻多识的司徒青洛一时间也再难提供比这个更多的线索。颜鸢儿迅速整理了手上掌握的情报,发现在现有的各种信息中,有的犹如冰山一角般寻不出更多的端倪,有的则好像碎片或残片般支离破碎。她努力从中牵出一条足以将所有零零散散的信息网罗起来的链条,但这样做的难度似乎远远超过想象,经过多次尝试之后,不得不忍痛打消了最初的念头。
上午十点半。科学院小区。
身穿卡其色连身罩衫脚踏透气低帮球鞋的萧飒沓,此时正站在13栋4楼501号公寓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用食指按响贺秋凌家的门铃。
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房间里始终没有传出回应声,难道这个女人恰好有事外出了吗?掏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奇怪,系统居然提示该用户不在服务区了!
萧飒沓顿时变得警觉起来,当即与最近的地区探员取得了联系,拜托对方调取小区内外监控探头中一切与贺秋凌有关的画面。
等了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手机那头回话说,附近监控探头显示,贺秋凌这段时间向来只是偶尔便装出门,昨天傍晚时分却突然穿戴齐整,手里托着一个棕色行李箱走出小区大院,在此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读完地区探员提供的情报,萧飒沓点开对方传到自己手机上的监控录像,其中记录着自贺秋凌在楼门口出现,到消失在小区大院外监控盲区短短几分钟时间里的行动轨迹。边看边暗暗叫苦,心说正如这个女人曾经感叹的那样,她想必是冲着所谓的“曙光”去了!
想到这里,这位身经百战的ether一组探员不免有些自责,同时直觉地感受到,在贺秋凌选择脱离机构视线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团黑暗无比的迷雾,就像是当初同样离奇人间蒸发的楚蔷薇身后所遮蔽的东西……
可不是吗,如今盘算起来,无论是那时候的楚蔷薇还是现在的贺秋凌,都或多或少地跟楚夜轩有过接触,这就意味着,她们的离开同楚夜轩这个脑死亡不省人事的家伙之间,貌似脱不了干系!
有了楚蔷薇的前车之鉴,萧飒沓索性将监控摄像所拍摄的画面放大了数倍,下意识地关注了贺秋凌在消失前的最后时段,面部表情及四肢动作的微妙之处,并且定格在对方即将走出小区院门的十几秒钟区间内。
果然又有重大发现!只见这个女人止住脚步,将右手从行李箱拉杆上松开,轻轻按住腹部,温柔地摩挲了十来下,脸上透出不为人知的喜悦与兴奋之情,又近乎某种略带幸福又近乎诡异的满足感!
贺秋凌的举手投足落到慧眼独具的萧飒沓眼中,这副喜悦和兴奋,这副幸福和满足,无非都是自然而然的天性流露,本性使然。就连萧飒沓本人也偶感惊异,自己竟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拨云见日,不为别的,竟然能够获得对方身心因深怀母爱而喜悦、兴奋、幸福及满足的顶峰体验!堂堂大老爷们,居然可以把女人们怀孕的感觉体察得如此真切,这件事儿本身不就显得十分荒诞不经吗?
免不了自我解嘲一番。转念又想,难道刚才仅仅是通过逻辑推理和思维联想,顺理成章地把楚蔷薇的遭遇“移情”到了贺秋凌身上?换句话说,种种迹象表明,同楚蔷薇类似,贺秋凌自知有孕在身,并且同样握有一个不得不“遁世”的强大理由,这才不得不匆匆逃离了三代人原先居住的科学院小区。
照此分析,贺秋凌极有可能是沿着过去楚蔷薇的道路,前往一个哪怕是机构也很难发现的“曙光”之地去了。但细想之下,贺秋凌肚子里这一胎,来得着实蹊跷。记得就是在上个月下旬,作为凤黯肉一案的受害人家属兼重要证人,贺萌萌的亲生母亲,在总部基地进行调查询问之前,按照机构惯例曾接受过绵密的身体检查,当时尚未发现异样,更不消说检测到诸如妊娠这个级别的重大情况了。
假设这一切并非发生在贺秋凌离开机构之后,那鸢儿丫头在跟步戾纳、楚夜轩这对男女打交道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便具有更为深邃的意味了。其中一种最为大胆的假设,就是楚夜轩的确利用某种时间维上的“空隙”,私下接触了贺秋凌,也许还包括后来因龙蛊案被送入观察室医治的花仙子,并且分别与这两位传奇色彩浓厚的女性达成了某种默契,“借”种“播”种均水到渠成。
萧飒沓擎着手机的手徐徐垂下,猛然觉得整个后脊梁发凉:如果楚蔷薇的怀孕是强迫她那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之故,那么贺秋凌步其后尘背后的原因,莫非是为了填补儿子三年后生而复死造成的感情空虚?
重新坐在敝帚自珍的银灰色半旧小轿车上,萧飒沓仍心神不宁地反复玩味着最后一次与贺秋凌碰面时交谈中的点点滴滴,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多半还是出在楚夜轩身上。
记得在处决栾凤娇的现场,这小子曾明白无误地向探员们坦言过,楚蔷薇之所以要处心积虑地跟他本人多次亲密接触,就是希望借机怀上一个真正man族人的后代。
这会不会成为随后发生的所有怪事的□□?比方说,楚夜轩不甘就此被人利用,沦为拿基因满足他人欲求的工具,于是萌生了报复的念头,继而主动出击,将目光投向沉浸在痛失爱子的贺秋凌与轻视异性的步戾纳身上,在那以后,由被动地“借”种转为积极地“播”种,让更多流淌着楚夜轩骨血的孩子降生于世……
除了基于复仇的心态之外,楚夜轩是否还暗抱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如果仅仅是在肚子里孕育一条新生命,即使聊胜于无的贺秋凌心甘情愿,恐怕精打细算如步戾纳般的女人,也不会轻易答应下来吧!这里面肯定、肯定还有什么尚未被揭开的秘密,但仓促间又无法让人轻易参透这当中的玄机。猛然间,萧飒沓觉察到《大神之门》一书中有关“双生树,开莲花”的记载,不仅昭示着千手菩提惯与某种形似荷花或莲花的开花植物共生,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树,世上应该还有一课。
记得在簋街休闲广场瞻仰那棵枝叶繁盛的菩提树时,自己曾亲眼目睹过巨型树冠内若隐若现的奇怪藤蔓,至于藤蔓顶端那些貌似能够结出花苞花蕾的尖角,莫非就是共生植物繁衍生息的最佳证据?
那么,这种诡异的共生植物,会不会是变化莫测的曼珠沙华?周无疆等人千方百计想要前往的秘境,会不会跟另一棵千手菩提的所在地有关?
在目前掌握的线索极度有限的条件下,任何人感觉力不从心都是情有可原的。然而,身为m机构探员的萧飒沓,凭借一股与生俱来的韧劲儿,并不打算中途放弃。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年不利之故,他总感觉到身边有一双看不见摸不着却强劲有力的隐形之手,正有条不紊地编织着某件事的发展脉络,当然,这件事自始至终都被贴上了“不可告人”的标签,足见即便不是阴谋,想必也是见不得光的猫腻。
这件事肯定有不能让人知道的内幕,萧飒沓心说。
花和龙!花和龙!
耳边忽然响起的一阵童声中断了萧飒沓的无限遐想:花和龙?花和龙!
对啊,记得当初在假贺秋凌家搜集情报之际,害怕与生人接触的萌萌听到大人们聊起“哪吒”时,犹如条件反射一般从卧室里探出小脑袋,“花和龙”、“花和龙”地应和了好几声,想想当时的情景,还真令人记忆犹新啊。
如果时光倒流到几个月前,萧飒沓对于像是小孩子随口吵嚷这种事,很可能只是一笑了之;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大脑空间充满千手菩提和双生树之类的信息素以后,他脑海里不由得萌生出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那个时候,就是贺萌萌从嘴里念叨“花和龙”三个字的时候,他该不会是指,北新桥十字路口东北角马路牙子上,那块锈迹斑斑的青铜井盖吧……
如果所有的事情背后,都由一种最为合理的解释串联起来,那么自己身上承载的那个哪吒身份,然后是贺萌萌拍手喝彩的“花和龙”,以及锁龙井青铜井盖上赫然雕琢的两条龙守护的双生树纹路,再掺杂进“双生树,开莲花”的歌谣,一切的一切,会不会简化成这样的逻辑:正因为自己是哪吒,所以一切才是有意义的?
累了,不想了。把车发动起来,腾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副驾驶座上的黑色旅行包,先是用指尖缓缓摩挲过凤足的轮廓,定了定神,隔着外壳摸到表盘子的形状时,终于回想起西三环附近有位熟识的老钟表匠,下定决心去对方那里走一遭。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不如把周无疆的遗物,那块没有指针的女款表盘子,拿给他瞧瞧。反正这东西就在身旁的黑色旅行包里装着,何况开车顺道过去也不怎么费事,再说了,万一在这表盘子内部暗藏机关呢,自己不就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