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廖年离去,徐行好整以暇地收起请柬,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宁钰的意思。
“洪灵芸应不是那种屈从性子,定是宁钰施压,才嫁给了那日的男子,这又算什么,将错就错?”徐行摇了摇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此事,还是给阿姐说说,这几天都不好去找她,趁着此事,去看看她。”
这样想着,徐行就朝一座幽静别致的庭院走去,一路也没用法力,神情闲适,缓步行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刚刚穿过月亮门洞,就是顿住步伐。
只见远处的一方圆形花圃前,立着一个着玫红色长裙的少女。
少女青丝披肩,亭亭玉立,容色秀丽,气质娴雅宁静,此刻双手持一把大剪刀,神情认真,给盆松不停修裁着枝叶。
“咯吱咯吱……”
锋锐过处,丰秀有致。
许是忙活了有一会儿的缘故,鬓发下的粉腻脸颊,肌肤上就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阿姐,擦擦吧。”一把温和声音响起同时,一个手帕也被轻轻递了过去。
少女缓缓转过螓首,盈盈如水的目光,注视着来人片刻,伸手接过手帕,擦着汗,问道:“阿弟,来这里找我是有事吧?”
徐行一时倒也没急着说洪灵芸一事,微微一笑,反问道:“无事,就不能来寻姐姐了?”
“那你前面几天怎么没来?”一听这话,少女不知为何,心底就有些气闷,将大剪刀重重放在一旁的花台上,赌气说道。
作完这些,又觉得自己好没来由,修丽狭长的凤眸,微微闪动着,问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行神情默然须臾,道:“就知瞒不过阿姐,你看这个。”
将一张红色烫金请柬递了过去,解释道,“这是楚王的侍卫统领廖年送来的,我没给他当面答复,姐姐觉得应该去吗?”
徐千雪打开,浏览罢,面色复杂,幽幽叹了一口气,清澈的眸子凝视着徐行,轻声问道:“阿弟那天是对灵芸做了什么吧?”
“我做不到姐姐这样宽宏大量,虽依着姐姐之意留她一命,但做错了事,岂能没有惩罚?”徐行脸色幽如玄水,沉声说道。
徐千雪不知不觉闭上眼眸,少女眼睫轻轻颤抖着,似是有些不忍,但也没再说什么。
“姐姐明天去吗?你若愿去,我就陪你去,当然,你若不想去,那就算了。”徐行沉默了一会儿,隐约间想起一件旧事,感慨造化弄人之余,心头不由喟然一叹:“希望明日姐姐不要太过伤心才好。”
徐千雪颦眉思量着,俄而,清声说道:“去吧,总归姐妹一场,她嫁人,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送送的。”
徐行点了点头,感慨说道:“姐姐总是这样,对我如是,对洪灵芸也是这样。”
“这种话,你还是对连……回去说吧。”徐千雪闻言,清宁的凤眸却生出一丝嗔意,忽而想起一事,凝声道:“还有,以后唤我阿姐,不许叫姐姐……都生分了。”
徐行愣怔了下,显然没觉得称呼姐姐比起阿姐,到底生分在何处?
记得初来此界,他不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吗?
思忖片刻,还是察觉出一些细微不同,初至此地,视眼前少女为陌路,太过亲昵称呼,的确是难以出口的。
后来,才渐渐认可……
徐行并未再深思,转口说道:“阿姐,那我明天来接你了。对了,连城她一个人挺无聊的,你没事去陪陪她吧。”
其实,无聊倒不至于,只是天天腻在一起……
徐行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告辞离去,虽徐千雪没有直说自己以后打算,但这种默示,恰恰说明了许多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徐行让吕奉宁备好马车,姐弟二人就向于府而去。
于府·后宅
于斐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宾客来了,也不出去迎迎?”于夫人脸上洋溢着喜气,虽是薄责语气,但其实有着几分嗔怪。
于斐道:“夫人,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太寻常,你说,灵芸怎么就和瑱儿……而且还让楚王给玉成此事了呢?”
于夫人笑道:“老爷,你公务繁忙,怎么会知道这些小女儿家的心思,这段时日,我可知道,我们的瑱儿多次在我耳畔说灵芸那孩子的好,我耳朵都快磨成茧子了呢。”
于斐沉吟半晌,道:“可,总觉得有些太过突然了。”
“你就是疑心重,你不信我,难道不信楚王殿下?”于夫人语气有些不满,说道:“我看啊,你就是另有想法,想做楚王的老泰山,是不是?”
于斐哭笑不得,道:“夫人,为夫何曾有过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身为楚王近臣,还是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内幕,楚王妃可不是什么省油灯。
“好了,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总之这是瑱儿的大事,一会儿可不许摆脸子。”于夫人转嗔为喜道。
后院·闺房
洪灵芸端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镜中的少女,一身火红嫁衣,明艳绝伦,玉色生辉。
“小姐,戴上凤冠吧。”身后的一个翠裙丫鬟,甫一对上镜子里那幽寒如冰的眸子,心头无端一突,“这眼神,浑然没有人气……”
“嗯。”涂着桃红胭脂的樱唇,轻轻吐出一字。
丫鬟小心翼翼拿过金翅凤冠给洪灵芸戴上,道道金光流泻而出,丝丝缕缕辉芒映照着一张雪白如玉的容颜,眉心三瓣梅花印记,嫣红的妖冶,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
“你们先下去吧。”冷冷清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厢房内。
身后几个伺候的丫鬟,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小姐,一会儿就该迎亲……”
“下去。”
声音仿若自九幽地狱而来,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几个丫鬟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告退离去,刚刚走出门槛,就听到一阵不辨哭笑的“格格”笑声,几个丫鬟不约而同生出一丝惊悸。
洪灵芸这时自袖中缓缓取过一个玉瓶,玉手颤颤巍巍,绝望的双眸,于似死寂中,蕴闪着一簇细小火苗,呢喃话语几是牙齿挤出:“我洪灵芸,就是死,也绝不如你们的意!”
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赤红药丸,食中二指轻轻捏起,镜中少女面庞渐渐模糊,依稀浮现着一家三口往日谈笑宴宴的场景,“爹,娘,女儿一会儿就下去陪你们……”
于府·正厅
徐行和徐千雪二人连袂而来,礼品由吕奉宁送上。
这时,突远远见到楚王宁钰起身过来,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廖年。
徐行连忙上前一步,冷声道:“楚王殿下,意欲何为?”
宁钰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向徐行身后的徐千雪,轻声道:“千雪,我有话和你说。”
“殿下,我和你没什么话说的。”徐千雪缓步走出,凤眸清寒,道:“楚王,我不记得我们已熟到可以唤名字了。”
宁钰深吸了一口气,道:“孤也是刚知此事……”
“看来,楚王是不欢迎我们姐弟,”徐行皱了皱眉,不客气地打断了其人话头,冷笑说道:“那我们走就是。”
说着,拉着一旁徐千雪的手,作势离去。
“姐弟?”宁钰轻蔑一笑,目光凝滞某处,不觉心头一紧,冷笑道:“徐行,看在你上次救千雪一次的份儿上,孤不记你的无礼,你莫要以为孤就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