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卫不知何时已全部下至教场,常义安与昆仑七剑站成一排,挡在曾宋二人身前。任逍遥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莫非常掌门要让曾万楚和宋芷颜白死?”
常义安猛地一怔。
方才曾万楚的确说过,昆仑从此交给他,他也的确有当掌门的念头,这一句“常掌门”称呼得恰逢其时。任逍遥又道:“常掌门若肯与弟子们委屈一夜,本教决不食言,明日日出,就放你们出城。”
紫阳厉声道:“你也配谈承诺!”
紫霞接口道:“昆仑弟子,宁死不屈!”
紫明亦道:“宁可战死,也不退后。”
三剑挺起一片寒光,紫阳身形一展,冲天而起,剑气直冲斗牛,昆仑剑法天玑式龙吟声声。任逍遥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静静等着这一招使老,倏然拔刀——天玑式的破绽,在招式发出九成后的剑锋左侧。
多情刃划过一道赤痕,切入紫阳右肩,从肩头直劈到右足,血如天女散花般飞溅。紫阳惨叫一声,身子飞坠,和自己的另一小爿身子同时摔在教场中,长剑当地一声砸在地上。
他完全成了一个血人,心、肺、脾、肾、胃与纠结的肠子流出一半,右腿白骨隐现,鲜血涌出,筋肉剥离。人还没有死,却比死还要可怕。“任、逍、遥!”紫阳嘶声大吼,突然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喀地一声,头骨尽碎,七窍流血,身子软了下去。
紫霞、紫明悲吼一声,齐齐跃起。双剑夹峙,天璇式与天枢式。
任逍遥继续冷笑,多情刃脱手飞出,嘤地一声,绕着紫霞腰身飞转,又回到任逍遥手中。
一溜血花飞出,紫霞的身子落了下去。紫光、紫微、紫星、紫云将他接住,他却大吼一声,推开四人,趴在地上抽搐不止。血从他腰间漫出,染红了地面。
任逍遥那一刀竟几乎将他切为两半,四人一接,受力不均,脊柱立断,痛意迫得他举手在头顶挥了两挥,却没有勇气拍下去。紫明也已落回教场中,神情呆滞,目光空泛,双眼血红,静静地一动不动。紫云上前拉着他的衣襟唤句“三师兄”,不想他竟颓然而倒。
不是向前倒,也不是向后倒,而是烂泥般瘫成一片。
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已没有一块完整的。任逍遥一刀甩出,左掌便出凤凰掌刀凤还巢,点在紫明剑尖。那股力道弹入他的手骨,接着是手臂、身躯,直到头骨。
紫云呛地拔剑,却被常义安拦住:“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紫云牙齿打颤,眼中泪光闪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常义安环视四周,叹道:“常义安已老,颜面倒也可舍了。”
“常掌门明白人。得罪了。”岳之风不失时机地走过来,一指点在常义安胸口大穴。常义安扑通一声坐下,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
昆仑弟子见常义安受制,一时错愕,纷纷被血影卫点了穴道,跌坐当场。场面上只剩下长江水帮。岳之风微笑着向钟良玉走去。钟良玉眼中忽然掠过一丝忧虑。
任逍遥看着远处的大江,忽然问:“还魂针还有多少?”
迟仲坤走近道:“还魂针已没了。方才用的是最后五枚。”他看了看花若离,“即使花奴儿的衣钵弟子,没有打造图,也做不出第二十一枚。”
“打造图呢?”
“花奴儿毁了,这是她给人作兵器的规矩。凡经她手,世上绝不许再有。”
“既然这东西如此珍贵,你为何不节省些?”
迟仲坤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淡淡道:“属下怕教主不放心。”
任逍遥笑了笑,这回答他很满意,心情却有些沉重。这些黑道大豪果然都是老狐狸。迟仲坤心中也是一声叹息。这位教主虽然年轻,心机却比任独深得多,为他做事,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正在此时,两个人从殿内走来。左边一个鹅蛋脸,薄嘴唇,走起路来懒懒散散,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躺下去。右边一个国字脸,粗长眉,步子沉稳有力,好像永远都不会跌倒。正是血影卫的另两位统领,英少容、宁不弃。
“内外两城已按教主吩咐埋好了火药火油,城中地道也已封死。”英少容的声音低沉有力。
宁不弃接着道:“教主要的东西都已准备停当。”他的声音粗粝高亢。
任逍遥转过身来,沉沉道:“厚葬曾万楚和宋芷颜。”
宁不弃点头,又问:“碑文……”
“昆仑派曾万楚、宋芷颜伉俪之墓,任逍遥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入大殿。
现在,他是这座城的主人,他要好好享受这里的一切。
大殿里亮起了十八盏巨大的琉璃灯,地面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两边摆了十几个条案,案上满是佳肴美酒,酒坛泥封已开,味道甘洌。任逍遥在金丝楠木长榻上坐下。虽然那道彩色琉璃江山图屏风没有了,却有凌雨然。
美女一向是男人最好的陪衬。
任逍遥轻声道:“你看我此刻像什么?”
凌雨然见他满脸得色,冷冷道:“群魔乱舞。”
任逍遥哈哈一笑:“不错,正是群魔聚首,祸乱天下。”说着在她脸颊轻轻一抚。凌雨然正待发怒,大殿门口突然一阵嘈杂,十数人走了进来。南宫烟雨在最前,接着是白傲湘,如意娘子,桃花夫人,金针银剪,赤手翻云,血蝙蝠贺鼎,长白三友、绿叶红花,七翼飞蝗,花若离和鹰燕双飞等人。众人分庭落座,大殿里顿时热闹起来。
只是,暗夜茶花却进来一半不到。
任逍遥道:“我教二十年后重夺快意城,诸位辛苦了,今夜不醉不归。”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心潮澎湃,连声叫好。这些人二十年来隐迹埋名,苦苦躲避仇家,已消磨了大半生乐趣。今日一战等于重活一遍,又怎能不开心、不动容?然而他们还来不及说一些应景的话,就听一个纤细而冰冷的声音道:“任教主好威风。”
梁诗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