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种说法是方采薇因爱生恨,引诱时原,骗取峨眉派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手的诀窍。
第二种说法是时原花心滥情,引诱方采薇,骗取青城派出神还虚指的诀窍。
第三种说法是青城派要毁掉峨眉派,便牺牲一个女弟子,布下这温柔陷阱,等峨眉派未来的掌门人来钻。
……
说法虽多,结果却只有一个——时原和方采薇以阴阳双修法体炼峨眉剑道,被青城派当场拿住。时原与青城弟子动了手,负伤逃走,方采薇则畏罪自尽。青城派以此发难,要峨眉屈膝赔礼,不单震动川中武林,便是勇武堂也亲来过问。峨眉派一面加紧寻找时原,一面想尽办法拖延。半月后,时原突然返回峨眉,认下罪责,给上官燕迎写下一纸休书,自废武功,孑然而去,从此再没人见过他。
两派中人对此事都很忌讳,都不再提起,这件事便慢慢淡了下去。只有两派的武学正统之争,依然如火如荼。半年前,上官燕寒意外身死,汪深晓回到川中,便将出神还虚指传给二弟子乔残和三弟子曲意秋,加紧准备正月初一的比武——峨眉派已不可能有人懂得天罡指穴手,青城派必胜无疑。
峨眉派急于找到时原,就是想请他回来,公议掌门人选,并传授天罡指穴手,以保不败。然而一个十八年音讯皆无的人,找起来无疑大海捞针。武玄一和焦道真反复思量,便假托方采薇之口,散布出“十八年后,南楼聚首,锦带花灯,切切勿忘”四句话,期望将时原引来。考虑到他武功全失,又怕青城派会来暗算,便派了谢鹰白这个办事最稳重、最精细的弟子带人接应。
谢鹰白叹了口气,道:“我们时间已不多,等在这里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心头一黯,突然一个峨眉弟子叫道:“师兄快看,舞队进城了!”
谢鹰白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大变。
莫非请四大灯班斗舞的幕后之主是青城派?想到这里,人已浮起。马争鸣喊道:“都跟起。”当先追去。
阆中城内屋宇连绵,沿着山势铺开,一眼望不到边。街道横平竖直,纵横阡陌,棋盘一般。四支舞队齐头并进,下华街被堵得水泄不通。加上看热闹的人,慢说赶上舞队,就是前进一步也难。
谢鹰白见状猛一提气,跃过七八人,却听嗖嗖嗖三声,三支弩箭迎面射来。他袖子一卷,卸去弩箭力道,足尖沾地时,目光已扫过周围十七八人,却无一人像是出手偷袭的。
马争鸣跟过来,见那弩箭发着幽幽蓝光,显见淬了剧毒。箭身修长,箭头半寸以下如花苞般隆起。两两相撞,花苞咔哒一声弹开,五瓣花叶向五个方向伸出,状若梅花。
“五瓣梅!”马争鸣惊呼道,“格老子!唐家堡竟敢……”
“一定不是唐家堡。”谢鹰白沉声道,“只要出得起钱,谁都可以买到五瓣梅。”
你若问唐家堡是靠什么成为川中大豪的,答案是兵器。
江湖第一巧匠花奴儿做的兵器虽然天下无双,却从不为钱作兵器。唐家堡不同,只要你付得起钱,他们就会给你足够数量和质量的兵器。简单平实如长刀、戟刀、屈刀、钩镰刀,复杂讲究如唐刀、苗刀、柳叶刀、雁翎刀、凤嘴刀、眉尖刀、斩马刀、判官笔、峨眉刺、九节鞭,没一样不做。江湖帮会开山立派时,总喜欢备上一批唐家堡定制的兵器,炫耀财力和武力。有了些名气的江湖新人,也都喜欢找唐家堡打造一件兵器。就连喜藏名刃的点苍派,也没少请他们打造刀剑。
你若问唐家堡卖得最好的兵器是哪个,答案是五瓣梅。
五瓣梅一旦射中,箭头下的花苞便会盛开,勾住皮肉甚至骨头,中者痛不可挡,却无法起出,否则连皮带骨都要毁了。相比其他唐家堡兵器,十两银子一支的五瓣梅算是很便宜的,若你不要淬毒,还可便宜些。中了淬毒五瓣梅的人若想活命,就要花钱向唐家堡买解药。
所以你说唐家堡怎么可能不发财呢?
马争鸣不说话,只警惕地看着四周人群。
凌雪烟跟队伍走不多远,便见一座雄伟高峻的过街门楼横于眼前,忍不住惊叫一声。
她从未见过这样高大的门楼。
石砌台基高达两丈,四层楼足有十二丈高。四柱直木,十二飞檐凌空,盖琉璃翠瓦,宝顶摩云,楼上挂满彩灯,仿如虹彩氤氲的天宫。凌雪烟只看得发呆,忽听一人道:“滕王南楼,阆苑第一。”
凌雪烟心中一惊,转身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这人身材高挑,青布衫洗得有些发白,腰间束着一条夹金织锦带,手中握着一支长长的玉屏洞箫,形容俊逸,仪态潇洒,想来年轻时定是个美男子。凌雪烟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此人一双眼睛透着淡淡清傲,又有些许迷惘愁绪,不知怎么,竟忽地想起任逍遥来。
那混蛋的个子也是这么高,也是个美男子,眼睛里同样有傲气,有愁绪。只是那傲气和愁绪凌厉外露,仿佛随时都会将别人刺穿。眼前这人的目光却云淡风轻,收放自如,那傲气只令人觉得高贵,而不是难以接近。
中年人见她恍惚的样子,道:“姑娘怎么了?”
凌雪烟猛醒,退了半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觉得你像……”她脑子里飞快转着,抬头一笑,脆生生地道,“像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