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重重,芦苇沙沙,凌雪烟一剑出手,接着道:“十年前,青城吞灭蜀中四派,唐家堡和峨眉派都不说话,早就忘了什么叫公道,更忘了什么叫唇亡齿寒。”
仍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唯有黄陵、点易、青牛、云顶四派神色凄凉。冷无言暗道:“任兄,你教凌姑娘说这些话,又有何用?这并非九大派的意思,是勇武堂……”
“三年前,江戍臣哥哥和李月池姐姐情投意合,就因为他们无权无势,你们便只顾着门派之争,哪管他们相思之苦。如今汪深晓已经要你们的命了,若不是任哥哥,你们以为今日这百花园,是谁的葬身之地?”
呛地一声大震,汪深晓一剑撞上云霞剑,剑身折断,目中却在冷笑。凌雪烟一退七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盛千帆扶着她急道:“雪烟,怎么了?”
凌雪烟摇摇头,突然做了个奇怪手势,而后一剑刺出。
冷无言不禁惊呼起来!
这招赫然是凤凰掌刀,凤冲霄!
更惊人的是,盛千帆也跟着变招,沉璧剑贴着云霞剑,平抹而出,封死汪深晓所有退路。汪深晓手中无剑,身子腾起,运力一点,嗡嗡之声不绝,躲过一劫。哪知凌雪烟一剑“劈”空,并不回身,反手五指一擒,扣住汪深晓足踝,运力一带。沉璧剑趁机自下刺出,直逼汪深晓眉间。
凤回头!
冷无言暗暗心惊:“任兄竟将凤凰掌刀教给凌姑娘了么?但盛兄弟何以能跟这刀法配合无间?”
汪深晓无处可躲,一掌向沉璧剑拍去。嗡地一声,盛千帆身不由己,和凌雪烟撞在一处,却反手一挥,沉璧剑脱手飞出,应着汪深晓一掌之力,旋切而上。喀喀喀三声脆响,汪深晓闷哼一声,身形落地,一张脸已扭曲变型。
沉璧剑一击三响,竟将他腿骨打成四段。凌雪烟转过身来,云霞剑立时化为万千虹影。
云旌蔽日!
噗地一声,血光四射,剑身贯入汪深晓胸腹。他脸色霎时灰冷,侧身别住云霞剑,一掌拍出。盛千帆相救不及,大喊道:“雪烟快躲开!”
凌雪烟刺伤九大派掌门,心里正突突跳个不停,又与汪深晓近在咫尺,哪有半点闪避之意。眼看这一掌就要打中她心口,倏然一线金光飞来,狠狠迎上汪深晓掌心。汪深晓痛呼一声,掌势稍偏,正中凌雪烟肩头。云霞剑拔出一道血箭,汪深晓扑通坐在地上。青城弟子立刻围拢上去,只见他掌心血肉模糊,不知被什么所伤。
忽然一个声音道:“这么多江湖好汉,竟不如一个女娃娃,真他娘的丢人!”
这句话好似暴雨前那一声惊雷,雷声未歇,骤雨暴降——点易派最先冲了过去,接着是黄陵派、青牛派、云顶派、唐家堡,芦苇荡中刀光剑影,呼喝不断,潮水般将青城派淹没。峨眉派虽没动手,却将崆峒派看死。杜暝幽权衡之下,静立不动。
盛千帆什么都不管,只紧紧抱着凌雪烟,凌雪烟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任逍遥送她的金燕子骨骼尽碎,形如肉泥。居然是这小东西啄伤汪深晓,救了凌雪烟一命。
凌雪烟挣扎道:“我要杀了汪深晓!”
盛千帆按住她,一阵苦笑:“恐怕轮不到我们了。”
凌雪烟似懂非懂,举目望去,芦苇荡中血水融雪,已成汤蠖。“怎么会……”话音未落,就见夜空中耀目白光一闪,仿如闪电,贯穿三名云顶派弟子,又嗤地一声插入土中,兀自颤动不止。
承影剑。
冷无言的声音便在这刹那间传了出去:“任逍遥,你命血影卫假扮云顶派弟子,想要渔翁得利么?”
他以内力将话送出,每个人都觉耳鼓嗡嗡作响。盛凌二人霎时明白,岳之风等人在吟诗苑附近突然消失,并非隐藏行迹的本事了得,而是扮成了云顶派的人。等摩云子和凌川子到成都后,便大摇大摆住到了青羊宫。
冷无言身形划过,拔起承影剑,鲜血飞溅。他脸色沉寒,语声冷峻:“你若不现身,我便将你的血影卫一个一个都杀光!”
远处传来一声冷笑::“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所有的火把在一瞬间熄灭,四下立刻伸手不见五指。
“煤油没了,这火把被做过手脚!”
“青城派跟合欢教是一伙的!”
“不对,是云顶派干的。”
“不对,云顶派是血影卫冒充的。”
“担沙罐跶扑爬,别放过这群龟儿子!”
“十年嘞,老子要出这口气!”
“杀上青城山,抢回咱们的镇山宝典!”
……
耳边喊杀不断,血雨纷飞。
远处刀光剑影,久久不绝,两声马嘶,一阵疾蹄。
天际晨光熹微,漫漫长夜,已将结束。
成都府西,百三十里外,青山幽洁,四季苍翠,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是为青城。
大雪连下三日,峰峦、溪谷、宫观仿佛皓玉雕成,山脚建福宫伴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益发沉静恬然。观后的丈人峰,蜿蜒着千层丹阶,直通山顶。丹阶两旁松枝叠叠,每隔一程,便有歇脚松亭,亭中站满了血影卫。
铜扣、银刀、连弩、黑衣劲装,与以往一样肃杀,却又有些不同的血影卫,因为每个人的脸上,竟有一丝罕见笑意。见任逍遥行来,齐齐行礼道:“恭喜教主。”
任逍遥随意点头,注意力却在身旁的岳之风身上。
岳之风臂上缠着纱布,渗出的血将纱布一角染红——昨夜他挑拨众人动手,若非任逍遥将冷无言引开,他必死于承影剑下。
又到一处松亭,亭中血影卫齐声道:“恭喜教主。”任逍遥摆手示意,又问:“这消息是摩云子和凌川子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