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被软禁在唐家堡。密信是他们笔迹,但信上落款是冷公子。”
任逍遥冷笑一声,又对第三个松亭中的血影卫点了点头,才道:“他没说别的?”
岳之风道:“他说,请教主立即离开成都,赌约之事,容后再议。”稍稍迟疑,又道,“教主伤势未愈,如今青城山聚集了川中三大家、三大派,我们是不是避其锋芒,杀汪深晓的事,以后再……”
任逍遥一摆手,抱起双臂道:“我杀汪深晓,是要各分堂知道,我一定会替胭脂堂的人报仇,而且立刻就报,绝不耽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岳之风一眼,“姜小白杀了血蝠堂堂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在分堂中影响很坏。胭脂堂的事,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弥补机会,无论有多危险,我也要亲自上青城山走一趟。”
岳之风点头称是,不再劝阻。两人拾级而上,过了七八个松亭,眼前豁然开朗,泉水自千岩万壑涌出,汇成一个碧色小湖。唐娆撑着桃红油伞站在湖边,粉紫裙角随风飞扬,远远望去,仿佛一朵燃烧的杜鹃。
任逍遥看了片刻,道:“你带暗夜茶花下山,按原先安排,好好休养去罢。”
岳之风闻言略急:“教主,属下无碍。”
任逍遥笑了笑:“我知道。可是你太能干,立功的机会,也留一些给别人。”一顿,半开玩笑地道,“我不怕你功高震主,却怕旁人心生不满。”
岳之风愣了愣,垂首道:“全凭教主安排。”说完躬身一礼,向山下走去。
任逍遥轻轻舒了口气,转头望向远处的唐娆。
湖面映着玉色群山,雪花洒下,荡起阵阵涟漪,她的倒影时碎、时圆。碎碎圆圆间,倒影忽地多了一个。唐娆心头狂跳,却不说话。任逍遥也不说话,只用指尖轻梳她的长发,良久才道:“你想说什么?”
唐娆稍稍低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话?”
任逍遥笑了笑:“你对着湖面张了七八次嘴,难道没话跟我说么。”
唐娆看着湖心,自语道:“这里叫做月沉湖,小时候,每到月明之夜,我都和爹娘来赏月。那时候,月亮就好像沉入湖底一般。月光带着水色,照在四面的山上,整个青城山,就像浮在月亮上。”
任逍遥点头:“好景致。”
唐娆道:“我小时候常想,如果能在湖边设张小案,摆上一壶酒,品酒品月品青山,论古论今论诗文……”忽觉腰身一紧,唐娆的脸立刻红了,靠着任逍遥胸膛,低声嗔道:“别让人看见!”
任逍遥柔声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他贴着唐娆的耳朵,呵出一缕白雾,“你想和我说的话,我怎么舍得教别人听见。”
唐娆任他亲吻自己鬓边耳廓,轻轻道:“你来青城山做什么?”
任逍遥吻过她的脖颈,才道:“这是你问的,还是唐家堡问的?”
“我问的怎样?唐家问的又怎样?”
“你先答我。”
唐娆怔了怔,低头道:“为我问,也为唐家问。你和冷公子是朋友,我知道你们的赌约。如果,如果你能与各派和解……”
任逍遥冷冷打断道:“你要我输给冷无言么?”
唐娆忙转过身来,辩道:“不是。可是,我想来想去,也没有第二个法子,能让你,让你正大光明地,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模模糊糊地吐出“娶我”两个字,脸已变得和油伞一般红。任逍遥愣了一愣,心中一阵苦笑,不知这又温柔、又泼辣的女子何时动了这个念头。唐娆见他沉默,语声变得轻柔而幽怨:“我,我自小便仰慕三伯父那样的男人。我,我觉得你就是那样的男人。所以,所以我觉得我喜欢你。你想过,我们……以后怎样没有?”
任逍遥歉然道:“没有。”
唐娆身子一晃,怔怔抽回手,忽又握拳道:“告诉你,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就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唐娆的男人是谁。你若怕,我便瞧不起你,再不喜欢你了。”
任逍遥笑了笑。这种火辣辣的感情,像轻清,更像自己。他忽然起了戏谑之意,故意道:“随你。”
“你……”唐娆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猛地将油伞扔掉,狠狠扑到他怀里,又捶又踢地道,“你这个混蛋、混蛋!你就不能留我、不能留我么?偏要我开口,偏要我开口!若我开了口,你,你可一辈子也别想甩开我。你若敢不想着我、不喜欢我,我就毒死你,再毒死我自己!”
任逍遥抱住她道:“这脾气,倒像根朝天椒。”
唐娆气道:“你怕辣?”
任逍遥不答,只扳过她的脸,一个热吻掷下。唐娆立时觉得口中心中火烧一般,随着他舌尖点碾,不知不觉踮起脚跟,紧紧抓着他后背衣襟。
突然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任逍遥,你不是说带我去找四师叔,你……”狄樾大步走来,看到任唐二人的样子,猛地住口停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唐娆脸色通红,将头偏向一边。任逍遥却将她搂得更紧,对狄樾笑道:“怎么,你没有心爱的女人?没亲过心爱的女人?”
狄樾蓦地想起小师妹,点点头,又使劲摇摇头。任逍遥不理他,自顾自牵着唐娆的手,沿湖边缓缓而行。唐娆有些担忧地道:“你真的要去天师洞?你不怕……”
任逍遥沉声道:“胭脂堂的仇我记着。”
唐娆侧目看着他,眼中荡起一层温柔情意。
狄樾紧跟几步,哂道:“天师洞不在丈人峰,建福宫北面才是。”
任逍遥漫不经心道:“我知道。只不过,”他看了看唐娆,淡淡道,“第一,我喜欢和唐姑娘在这里散步赏景。第二,我不是好人……”
唐娆忽地停下脚步,定定望着任逍遥,道:“谁说你不是好人?昨夜你教凌二小姐说的话,我,我也想说呢。”她扫了狄樾一眼,“喂,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些话痛快极了?”
狄樾愣了愣,看着任逍遥,嗫嚅道:“是,所以我才跟着你,才相信你会救四师叔。可是,正邪有别,我不会拜你为师的。”
任逍遥目光一寒,冷冷道:“经过昨夜,你心里还有正邪之分?”狄樾正要反驳,忽然远处山间腾起一道焰火。任逍遥握着唐娆的手,道:“路已扫干净,跟我走罢。”
唐娆吃了一惊:“我也去?”
任逍遥笑了笑:“你要正大光明地做我女人,自然要跟着我。怎么,不敢?”
唐娆脸一红,忽然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亲,拉着他往丹阶跑去。
狄樾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