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义愤填膺,姜小白心中却一痛入骨。
阿晴,阿晴,你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你定是被逼迫的,对不对?
金小七转头道:“落樱,刚才你说什么背叛主人,还杀了这些人,你到底搞么斯?”
落樱仰头道:“我既已知道青行灯的解药,自然不用再留下。”
九菊一刀流的九组菊刀各有所长。紫幢菊刀,善驱尸术。破金菊刀,善金遁术。鹤翎菊刀,善读心术。蜂铃菊刀,善蝶祝术。狮蛮菊刀,善土遁术。蟹爪菊刀,善水遁术。帅旗菊刀,善火遁术。绿云菊刀,善木遁术。蜜珀菊刀,善易容术。这些冷无言都已详细告诉姜小白,云鸿笑和文素晖也早就领教过紫幢菊刀的妖尸阵、帅旗菊刀的火遁阵。但众人不知,蜜珀菊刀除了易容,更精于毒道。他们盘踞荆州,大兴土木,抓捕百姓,除了为天神产子,还要炼药。青行灯中的冷香,便是制造紫幢妖尸所用。只不过这种冷香乃是第三等,紫幢妖尸四个时辰后便会清醒。第二等的冷香,药力是七天,被拐骗进黄泉国中的人甘为奴隶,任人蹂躏,全是这迷药之力。第一等冷香专供天界,它的效能,落樱便不知了。方才姜小白怒极杀人,怪人血气化解了冷香之毒。落樱发觉第二等冷香的解药就是怪人的血,遂起了叛逃之心,杀了他们吸血自救,又怕药效不够,索性用皮囊装了许多。
“你们要去黄泉国救人,也要喝这些人的血才成。我是要走了,后会有期。”
落樱说完,转身欲走。金小七却一把扣住她的手,冷笑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防人之心不可无,天知道姑娘是去报信,还是去逃命。依我看,还是随我们一起去黄泉国走一趟。”落樱霍然转身,一双黑洞洞的眼眶里几乎要燃起火来。金小七指了指旁人,笑嘻嘻地道:“你别冲我来,这里每个人都有这意思,只是这恶人嘛,我是惯常做的,不劳烦旁人。”
姜小白感激地看了金小七一眼。金小七却冲屋顶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沈珞晴直到现在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她为什么会成为青行灯?为什么要引诱何慨然?
姜小白望着屋顶飘飘的白衣影子,提气跃上屋顶,心头却漫过一片乌云。
他与沈珞晴相距不足七步,两人既不对视,亦不言语,只有惨淡的风轻轻掠过。
鬼母,冷香,青行灯,黄泉国,这些狰狞的字眼横在两人之间,仿佛一条汹涌的银河,更仿佛一根纤弱的稻草。
姜小白呆了半晌,猛地深吸一口气,几步跨过去,抓住沈珞晴的手道:“跟我救师父去。”
沈珞晴低头不语。
姜小白踌躇片刻,接着道:“你不愿回去也好,就,就到武昌等我。我,我……”他憋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我怕你父母担心”。
沈珞晴忽然抬头道:“你有吃的么?”
姜小白一怔,道:“有。可……”一面说,一面迟疑着从褡裢里掏出半个焦硬的饼子。沈珞晴却像见了山珍美味,一把抢过去,大口吃了起来,连指甲里的渣滓也不放过。姜小白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莫说他从没见过哪个大小姐这样吃东西,就是他的乞丐同仁里,也没有饿成这般模样的。眼见沈珞晴噎住,赶忙拍着她的背,又吆喝金小七扔上一袋水给她灌下。
落樱大笑道:“原来沈大小姐神智未失,是因为饿着自己。你倒也厉害,那么多人盯着,你是从哪里偷吃,活命至今?”
姜小白也在奇怪,按落樱方才所述,吃了黄泉国任何一样东西,都会心智迷失,怎么沈珞晴一切如常?难道她竟饿了自己两个多月么?
沈珞晴却不解释,只望着西南方道:“我跟你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姜小白不敢细问,含含糊糊应了一句。沈珞晴挣开他的手,一跃而下。
她的白衣实在太薄,站在屋顶还好,到了近前,曼妙胴体若隐若现。云鸿笑、何慨然、铁老刘和小洪山都不敢看她。只有金小七眼珠不错地盯着她。文素晖拿过披肩,披在她身上。沈珞晴并不称谢,淡淡道:“黄泉国进门便是五十丈的廊道,点的全是冷香,你们要先喝了这死人血,才能进去。”众人听得皱眉,尤其是两个女子。沈珞晴又道:“黄泉国机关守卫无数,不可硬敌,你们扮作被我和落樱所擒,该不会有人起疑。”她看着落樱,“你怎么说?”
落樱冷哼:“我有选择的余地么?”
于是众人留下铁老刘和小洪山照料何慨然,何慨然细细描述了闵小蓉的样貌身形,三叩九拜地去了。剩下四人捏着鼻子喝了血,又用随身水囊装了些。沈珞晴将他们用活结绳索绑了,当先而行,落樱殿后,向西山走去。
一路上得知,之前姜小白所见的东瀛人,是天照大御神座下五伴神之一,舞神天宇姬。蜜珀菊刀所炼各种药材及生养的鬼婴,每三月交运一次。天宇姬正是为此而来。只不过这次大约也带了九菊一刀流主人的旨意,协助蜜珀菊刀收拾荆州残局。落樱和沈珞晴奉命前去迎接。按规矩,路上若碰到生人,轻则迷晕,重则灭口,却不想碰到了姜小白。
沈珞晴边走边道:“被冷香迷住的人不会反抗,到了那里不要说话,也不要东张西望,以免露出马脚。不必担心有人为难,黄泉国的规矩,谁拿了人,谁就是他们的主人,无论要杀要打,都要主人应允才行,就是刀主也不会坏这规矩。”
姜小白突道:“你拿过多少人了?”
姜小白自知失言,愣愣地不动,心中难过得无以复加。金小七赶过来狠狠踢了他一脚,低声道:“喂喂,久别重逢的,你怎么提这话。”姜小白醒悟过来,心中感激,嘴上却冷冷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大步超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