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一战后,许鹏泽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唐家堡大公子唐歌“请”至京城。人们以为唐家就要遭祸,谁知数月后传来消息,唐歌因为许鹏泽的举荐,竟被封为大明京营杂造局监事。唐家一时又变得炙手可热,再也没人提代遴波与唐娆的婚事,再也没人敢骂唐娆私通任逍遥,仿佛权势能将人的脑子洗个干净,将不光彩的东西统统抹去。
第二件事,便是说服勇武堂正堂管事周焱,立代遴波为青城勇武堂管事。青城弟子中,乔残废去一手,与妻子桑青花归隐剑阁,曲意秋一心求道,章紫萝一介女流,又痴恋唐三公子,门派大事本就全靠代遴波支持,若不是九大派有“传承武道,不立军户弟子为掌门”的密约,他早就是名正言顺的掌门了。如今得了许鹏泽和周焱襄助,自然更加心向朝廷。至于黄陵、点易、青牛、云顶四派,无论权势财势,都可忽略不计,代遴波也便顺手推舟,与林枫和解,让四派取回镇山典籍,重新划分码头。
第三件事,就是保住峨眉派谢鹰白的峨眉勇武堂管事之职。任逍遥虽是邪派,更是钦犯,然而他所说的上官燕寒遗命却不假。后来盛千帆与凌雪烟送来天罡指穴手心法要诀,更家佐证任逍遥所言不虚,是以任谁也没法对狄樾继任掌门一事说半个“不”字。但狄樾毕竟年幼单纯,又无过硬的身家背景,谢鹰白虽犯了门规,但有许鹏泽和周焱出面,峨眉派上下仍旧由他掌控。
这三件大事做完,明眼人都看得出,川中武林表面看来四分五裂,骨子里都渴求着勇武堂垂青。若要得此,非得拜谒周焱不可。而周大人“清正廉洁”,不轻易与江湖中人往来。要走通这条路,还要靠许鹏泽许大人出力。于是这暗中的花花交易,便是倾长江之水,也难说尽了。
但最令许鹏泽心花怒放的,并非川中捞到的大批好处,而是宣德皇帝的赏识——能够一举收服唐家堡、峨眉派、青城派及诸多门派,可是自勇武堂设立以来未曾有过的大功劳。即便宣德皇帝不甚在意武林势力,也少不得大大嘉奖一番。
北司立了这等大功,南司的人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宋犀当即自请南巡军务。宣德皇帝素知他与许鹏泽面和心不合,也乐得两司中人为争功尽心办事,自无不允。宋犀一路走来,听闻丐帮欲立新帮主,荆州或有大变故。此虽不关南司的事,宋犀却乐得来看一看热闹,何况荆州卫指挥使石展颜,也算得宋犀一位老友。
谁知这趟热闹,竟是凑对了。
石展颜和知府费大人为了掩盖真相,尤其是掩盖荆州官场与李家沆瀣一气之事,百般恳求宋犀设法周旋。宋犀看得出,这两人心中早有计议,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考虑到自己将来还有用到石展颜之处,宋犀便顺水退舟,定下这炸毁矿山,把那些还未救出却已神志不清的百姓,连同黄泉国的罪恶,统统掩埋的计策。如今百姓闹了起来,也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石展颜没想到,炸了半截,就已赶来这么多百姓,这里面还有自己的大克星姜小白。他原以为有宋犀在,即使动起手来也不吃亏,不想宋犀居然对姜小白十分客气。
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居然对一个小小的丐帮帮主如此友善,实在匪夷所思。
宋犀目光明灭,一团和气:“姜帮主少年英雄,为朝廷、为百姓奔走,宋某感佩在心。”
姜小白只觉一团风雷之气盖顶压来,以自己目下修为,竟自忖不如。饶是如此,他嘴上却从不输阵:“宋大人客气了。”又四下望了望,笑呵呵地道,“看起来,宋大人是个能做主的大官了?”
宋犀一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道:“宋某区区五品官耳,怎敢在知府大人面前妄称做主。”
费大人连忙道:“上差如此说,教下官怎么担当得起。”
石展颜也道:“宋大人是圣上面前的人,我们怎敢与大人相提并论,呵呵。”
姜小白打断道:“你看,还是宋大人说了算。大人请说说,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也免得大半夜吵吵闹闹的,本帮主还想回去睡觉呢。”说着,居然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拦腰。
宋犀不觉拧了拧眉。
姜小白的奉承,果然不是好受的。
好在宋犀久在官场打滚,这点场面上的套路说辞早已烂熟于心,当下提高声音道:“李家勾结倭寇,信奉妖邪,聚敛金银,残害百姓,铁证如山,荆州府不日即将专帖呈报湖广三司。如今炸毁矿山进出通道,一是为了防止有贼人动那批金银的心思,二是怕那些中了毒的百姓出来伤人。”
姜小白大笑三声,作揖道:“大人料事如神,果然有人在动那批金银的心思,我就是头一个!”
此言一出,人群大哗。匆匆赶来的丐帮长老更是吃了一惊。
就听姜小白不慌不忙地道:“那些钱既然是搜刮老百姓的,就该赶紧分给百姓,可比大人们攥在手里、日夜派人看守省事得多。大人这么英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山间登时静极。
只一刹,便听金小七跳脚道:“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赶紧分了,大家高兴,贼也没了惦记,这可是好事。”
众人见她一个女子挑了头,都纷纷应和,场面又开始混乱起来。
宋犀处变不惊,微微笑道:“这固然是好法子,只是荆州城并非每家每户都走失了人。现下死人不论,活着的人失了心智,说不清来历,若由家人认领,必有浑水摸鱼之辈,倒教费大人为难。”
费大人连忙点头称是。
宋犀接着道:“姜帮主可有什么好法子?”
姜小白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暗骂:“这群狗官,没一个好缠的。”他心里明白,宋犀打出受害百姓难以统计的借口来,分明是想等风头过去,私吞钱财,偏偏别人没法子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