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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挂剑山(3)
    天丛云剑虽然锋锐无匹,但若想一瞬间将上百层雪蚕茧劈成碎片,也是不可能的。
    巨茧兀自转个不停,终于嘭的一声大震,万千银丝裹着雪蚕碎尸四散飞溅。
    剑光一闪,雾气昭彰。
    天丛云剑凌空飞来,直逼枫影一面门。枫影一心胆巨寒,大叫一声。正在这时,竹笼猛地一晃,一竿青竹破笼而入,喀嚓一声钉入地面,将天丛云剑阻住。枫影一得了空隙,飞一样从青竹捅破的窟窿掠出。
    任逍遥冷笑一声,紧随其后,身子还未站稳,就见无数碗口粗的青竹弹射而来。任逍遥拧身拔剑,天丛云剑划过一道云般白线。白线过处,竹枝咔擦咔擦断裂。
    然而后续竹枝无穷无尽。任逍遥心念转动,身形一摆,一手出天丛云剑,一手出凤凰掌刀,喀嚓咔嚓数声响后,已跃上楼顶。
    啾啾厉啸立刻自脑后传来。
    任逍遥五指拂出,掌风中青光数点,夺夺夺钉入身侧竹枝,却是五枚竹签。任逍遥抬眼,见枫影一立在不远处,面带怨恨,近处却是一个赤脚素衣的武士。他与枫影一年纪相仿,斜卧竹枝,枕着左臂,右手背在身后,右腿支起,左腿盘在右膝,摇摇欲坠。
    但他绝不会坠下去。
    他的身体已与竹林合为一体,连呼吸的节奏,都与风穿竹林的速度分毫不差。这分明是一门高深武功。
    任逍遥心知方才以青竹救了枫影一的便是此人,瞥了一眼竹签,淡淡道:“暗器功夫不错。”
    素衣武士笑了笑,一掌击在青竹上。青竹一抖,呼地横扫过来。任逍遥腾身避过,素衣武士身形前扑,手中两尺短棍,当胸刺来。任逍遥弹指一挥,漫天指风激飞无数竹叶,嗤嗤声响中一飞冲天,矫若惊龙。素衣武士脸色一变,短棍啪啪啪打在青竹上,青竹连着青藤,巨蛇般盘缩扭曲,阻住任逍遥四面。素衣武士道声“着”,五点青芒自袖中飞出,直奔任逍遥手腕。
    任逍遥只得撤手。
    青竹青藤犹如深海中的巨鳗,将任逍遥死死压制,四周光线也暗了下来。整座竹海飒飒有声,仿佛被唤醒的巨兽。素衣武士纵身扑至,短棍蛇信般刺出。任逍遥不擅用剑,连连躲避,动作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不是完全停下,而是随着藤径摇摆,仿佛浪花,无论被多少道水流冲击,也毫发无伤,反开得更灿烂。
    这不是轻功,而是一种自然状态。任逍遥的每个动作,甚至呼吸吐纳,都是身体与青竹青藤渐趋一致的自然反应。无论素衣武士如何出招,短棍也刺不到他半块衣角。两人就像闯进深海漩涡中的鲸鲨,一来一回间虽凶猛异常,却都被漩涡旋力荡开。
    他们自然不是被动荡开,而是想要借助漩涡的力量、重创对手而不得。
    枫影一隐在远处,手心里已全是汗。
    突然,任逍遥剑尖一吐,拨在短棍上。素衣武士躲闪不及,短棍猛地变向,与青竹青藤相撞,立刻噼里啪啦断成数截。这就像逆着漩涡游动的小鱼小虾,下场必定是被碾得粉碎。若非素衣武士撤手够快,他的手臂甚至身子也要不保。
    胜负既判,竹海渐趋平静。任逍遥退回弹指楼前,素衣武士与枫影一也跟了过来。素衣武士看着任逍遥,道:“原来如此。”
    任逍遥故意道:“什么?”
    素衣武士道:“我知道任教主是如何破开雪蚕丝网的。”
    “哦?”
    “雪蚕丝坚韧无比,就算天丛云剑也无法劈开雪蚕丝网。但任教主根本就没有劈。”
    任逍遥有了些兴致:“说下去。”
    素衣武士便道:“蚕网就如这些青竹青藤,雪蚕就如我的短棍。任教主破了它们的规律。”
    任逍遥赞许一笑。
    素衣武士说得不错。任逍遥破雪蚕丝网、破竹海,用的都是在深海漩涡中悟出的法子:定。
    漩涡最大的力量在内壁,内壁的中心却是中空。漩涡越大,中空越是一片宁静。雪蚕丝网和竹海也是一样。任逍遥占据了雪蚕丝网和竹海漩涡的中空位置,已奠定不败之基,再伺机点拨天蚕抑或短棍,整个系统便不攻自破。
    这,亦是破解渊渟岳峙剑法的法子。
    说起来是很简单,但如何找到中空、占据中空,又要如何拨乱其中关窍,却绝不简单。
    就听素衣武士道:“在下龙之野。”他指了指枫影一,“我和师弟冒犯了任教主,却情有可原。”
    任逍遥等着他说。
    “公子不日就要出海远行,我们两人中须有一人留下,护卫南朝新政。我与师弟都愿追随公子,公子便说,无论什么手段,只要在任教主手下走过五十招,便遂了我们心愿。”
    任逍遥只觉有趣:“谁输了?”
    龙之野不语,枫影一却哼了一声。
    任逍遥又问:“唐薄霄在哪里?”
    龙之野躬身一礼:“请随我来。”
    挂剑山后,是个小小山谷,谷中樱花烂漫,竟是艳粉色泽,不知什么品类。樱树枝叶杨柳般垂于地面,带着满枝花朵,仿佛一条条花的瀑布,彼此挨连,流满山岗。任逍遥与龙之野行于其间,口鼻间充塞花草清气,胸中柔意蔓攀,几乎忘却身处何间。
    樱林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琵琶声。
    龙之野道:“前面就是八重樱潭,公子就在那里,请任教主自去。”
    任逍遥点了点头,举步前行。走不多远,便见一处水潭。水深三四尺,清澈无匹,樱花浮于水面。日光下彻,照着潭底砾石和鲜翠水草。潭边一株高大樱树,树下铺着一张硕大的团花毯,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男子白衣胜雪,银发披散,怀中横抱一把碧玉琵琶。琵琶铮铮作响,男子吟哦声声:“战焰滔滔,血染波痕。尼怀幼帝,哀诉诸源。诸源如狼,持械以胁。刀兵碧波,尔可择一。”
    这似是一首战歌,却又笼着一层深深的哀戚。
    男子身前摆着一方青石棋盘,黑白子厮杀正酣。对面女子三十几岁,薄施朱粉,穿着芙蓉金线振袖吴服,后摆平平铺开,上面落了一层樱花。她一面听男子弹唱,一面用竹夹夹着茶饼,在火上炙烤。身旁摆着风炉、铜釜、黑瓷描金茶具。佐茶糕点精致繁丽,色彩缤纷,全然不输竹取小枝的手艺。